晨雾未散,沈清欢站在土坡上,望着远处翻涌的尘烟。
她能听见马蹄声里裹着金属摩擦的嗡鸣,那是赵将军三千援军的甲胄在晨露中泛冷。
司墨的披风裹住她肩头时,她正捏着卢侍卫招供的密信,信上云无咎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原来那慢性毒的方子,竟是从太医院偷来的。
\"刘将军说,咱们这边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两千,且前日刚与赵将军的残军拼过一场,士气......\"司墨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腕间的红绳。
那是昨夜白璃连夜用剩下的绣线编的,说是\"系住运气\"。
沈清欢低头看了眼红绳,又抬头望向正从帐中赶来的刘将军。
老将军的铠甲上还沾着血渍,眼角的皱纹里凝着焦虑。
\"沈姑娘,赵贼这次带的火器队......\"刘将军的话被远处的马嘶截断。
沈清欢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指腹触到铠甲下凸起的骨节——那是前日替她挡箭留下的旧伤。\"刘伯伯,\"她声音清润,像浸了晨露的琵琶弦,\"您还记得上月在渭水畔,咱们用三十车芦苇烧了何将军的粮道么?\"
刘将军一怔,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那日联盟初立,何将军被魏谋士蛊惑倒戈,正是沈清欢用计烧了他的粮草,才让他不得不重新坐回谈判桌。\"您看这地形,\"沈清欢指向左侧缓坡,\"赵将军的援军要过来,必经这片灌木林。
林子里多枯藤,咱们可以砍倒碗口粗的树,横在路中间。
再让士兵把铁蒺藜埋进泥里——火器最怕什么?
怕炸起来的碎石掀翻炮架,怕火折子被湿土闷灭。\"
司墨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此刻却暖得烫人:\"我带三百骑绕到侧翼,等他们被阻,就从东边的溪谷杀出来。\"沈清欢转头看他,晨光里他眉峰如刃,眼底却漫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想起昨夜在偏殿,他守了她整夜,只说\"你睡,我看着\"。
\"秦侍卫呢?\"她突然问。
\"在换赵军的皮甲。\"司墨指了指林边的草垛,\"他扮成溃兵,说赵军里有个姓周的百户,是他旧识。\"
半个时辰后,秦侍卫回来了。
他的皮甲上沾着血,腰间挂着半壶赵军的浊酒,脚步却稳得像山。\"火器队有八十人,\"他掀开斗笠,额角一道新伤还在渗血,\"炮架是改良过的,射程比寻常火器远两成。
但他们的火头军贪嘴,把火折子都收在中军帐里——要取火,得跑半里地。\"
沈清欢的指尖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挑。
天音琵琶的共鸣箱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她在启动金手指前的习惯性动作。
三日前她刚用了一次琵琶,此刻月信未至,可危机当前,她咬了咬唇。
\"刘伯伯,\"她转身对老将军笑,\"您带一千人去林子里设障,记得在树桩上浇点马尿——火器最怕潮湿。
剩下的五百人跟我守土坡,等赵军冲过来,咱们就敲战鼓。\"她又看向司墨,\"你绕到东边,听见第三声鼓响就冲。\"
司墨的剑\"噌\"地出鞘半寸:\"我要你答应我,若有变故,立刻退到后方。\"
沈清欢没说话,只是将红绳往腕上又系紧一圈。
那上面缠着司墨的一缕头发,是白璃说\"以发为誓\"时偷偷剪的。
赵将军的军队到了。
尘烟里当先一匹黑马,马上的将领铠甲镶着金线,正是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