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霜枫古道觅诗魂(2 / 2)

《云麓驿残碑》

古道残碑卧野蒿,篆纹深处隐霜刀。

雁书未寄云先散,菊绣空存泪已凋。

风蚀千年离客恨,苔封半阙断肠谣。

莫询驿路今何在,冷月无声照旧寮。

写完最后一字,老妪已拾起荷包转身:“明日霜降,这碑下的野菊该全枯了。”她的身影渐渐隐入枫林,唯有枣木杖叩击石板的声音,与煜明的心跳声重叠。

第三叠·寒寺钟声入词笺

暮色四合时,霜雾漫过枫林。煜明在山道上望见山腰处的飞檐——定慧寺的黄墙在霜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出清响,惊起一群归鸦。寺门虚掩,门槛上结着薄冰,推开时“吱呀”声惊破寂静。

大雄宝殿香案上,残烛摇曳。佛前蒲团旁坐着个年轻沙弥,正用朱砂笔修补残破的经卷。见煜明进来,沙弥合十行礼:“施主若避寒,后殿有暖炉。这几日霜重,寺里的银杏叶都落光了。”他说话时,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霜花,倒像戴了层银冠。

穿过回廊,忽见后院墙角堆着半截石碑,竟是从驿站搬来的残件。碑面刻着半阙《如梦令》:“……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煜明正欲细看,忽闻钟声自钟楼传来,低沉的声波震落檐角霜花,簌簌落在颈间。

“这钟声,能传十里。”沙弥不知何时捧着茶盏出现,“三年前我初入寺,整夜听着钟声,总觉得里头藏着故事。后来师父说,这钟铸于战乱年间,每声都是亡魂的叹息。”他将茶盏放在石桌上,热气氤氲间,霜雾竟在杯壁凝成细小的冰花。

煜明望着石碑上的残词,又听着一声声撞进心底的钟声,忽然想起老妪的霜枫诗、驿站的离人恨。斑竹笔饱蘸朱砂,在宣纸上写下:

《定慧寺霜钟》

霜锁寒钟叩寂寥,残碑半阙映烛摇。

声传十里惊鸦梦,韵散三更动客潮。

银杏叶凋僧扫尽,红莲经破佛难描。

莫问此身归处去,钟声落处是心桥。

写罢,最后一记钟声恰好消散在霜雾里。沙弥凝视着诗笺,睫毛上的霜花忽然簌簌而落:“施主的词,比钟声更凉。”他转身将诗稿供在佛前,烛火摇曳间,朱砂字迹仿佛渗进了石碑的裂痕。

离寺时,霜月已升。煜明回望定慧寺,见沙弥立在山门前,身影与钟楼融为一体。怀中的枫叶标本沙沙作响,恍惚间竟听见老妪的叹息、驿卒的马蹄、渔歌的尾音,还有那一声声穿透霜雾的钟鸣——原来云麓山的词心,藏在霜染的枫叶里,刻在残碑的裂痕中,更响在每个孤独灵魂的回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