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竹亭·茶烟·诗钟响
竹径尽头的“听竹亭”里,茶炉正沸,紫砂壶里泡的是煜明带来的安化松针。墨轩忽然取出一副竹制诗钟,铜铃系着的竹片上,刻着两人当年在岳麓山联句的残句。
“还记得咱们的‘竹影诗钟’吗?”墨轩轻摇诗钟,铜铃与竹叶相和,“当年每得佳句,便刻在竹片上,挂在书斋前的竹枝间,风过处叮咚作响,倒像是竹子在吟自己的诗。”
煜明接过诗钟,见某片竹片上刻着“竹露敲窗惊鹤梦”,正是自己二十年前的句子,背面则是墨轩的和句“松风入户伴琴心”。此刻竹亭外,晚风吹过新竹,竹叶相互摩挲,竟似在应和这穿越时光的平仄。
(二)竹谱·琴律·会心音
石案上摊开的《云麓竹谱》,是两人合着的手稿,其中不仅绘有各地竹种,更将竹与诗词、音律、书画的渊源一一考证。煜明指着“湘妃竹”一节:“那年在君山岛上,你说湘妃竹上的斑点像泪痕,我却觉得那是天地在竹身上题的诗。后来写成《湘妃竹考》,竟引出三位老匠人寄来家传的竹编图谱。”
墨轩点头:“最妙的是那位蜀地竹匠附的诗:‘竹根连地脉,竹梢接云心。编作千般器,不改寸茎贞。’可见凡与竹相知者,皆有一颗不弯的节骨。”
茶过三巡,墨轩忽然抚琴,弹的是自制的《竹枝吟》,琴弦振动时,竹叶纷纷落在琴面上,竟成天然的节拍。煜明闭目聆听,恍若回到那年岳麓山的雨夜,两人在竹棚里听竹、画竹、吟竹,不知今夕何夕。
四、心笺相通:竹根深处是故园
(一)竹根下的信笺
暮色染透竹梢时,墨轩领着煜明来到竹林深处,几簇新竹旁埋着一个陶罐。“这是去年你寄来的安化黑茶,”墨轩蹲下身,“我把喝剩的茶叶埋在竹根下,想着让竹子也尝尝故乡的味道。”
陶罐里除了茶叶,还有几封未寄出的信,皆是两人病中或远行时所写:“今日路过竹器铺,见匠人削竹如削月,忽念煜明弟善制竹笔,不知近况如何”“墨轩兄安好?岭南竹盛,然每见竹影,总想起岳麓山你我共披蓑衣的模样”。
煜明指尖划过信末的泪痕,忽然明白:真正的友情,从不是朝朝暮暮的相伴,而是像这竹,哪怕隔着万水千山,根脉始终在光阴里相连。就像此刻脚下的土地,江南的竹与湘楚的竹,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听着相同的风声。
(二)竹梢头的月光
夜深时,竹影在粉墙上画满水墨,煜明站在窗前,见墨轩正在廊下修补竹灯笼。竹篾在他手中翻飞,一如二十年前在岳麓山修补漏雨的竹棚。灯笼骨架扎好时,墨轩忽然笑道:“记得咱们的‘竹灯诗会’吗?每个灯笼上都题一首诗,挂在竹径上,像极了会发光的竹叶。”
说话间,墨轩点燃灯烛,暖黄的光透过竹篾,在地上投出斑驳的竹影。煜明望着光影中游动的“竹节”,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原来古人早已懂得,竹与松,都是时光最好的见证者,而友情,正是在这岁岁年年的苞茂中,长成了永不凋零的风景。
尾声·竹露未曦
临别的清晨,墨轩往煜明行囊里塞了新制的竹笔和竹纸,另有一轴未题款的《竹石图》。“留白处等你来题,”墨轩指着画中空白,“就像当年岳麓山的竹径,永远等着下一次的足音。”
走过青筠巷时,晨露从竹叶尖滴落,打在青石板上,惊起一只蛰伏的蟋蟀。煜明忽然停步,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楷笔,在竹篱上题下:“竹径通幽处,诗心自不孤。相逢俱是客,各有节根殊。”
风过处,满巷的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这即兴的诗句。煜明知道,在更远的远方,还有无数条竹径等着被踏响,无数片竹叶等着承接时光的露华——而所有的相遇与离别,最终都会化作诗稿里的平仄,在岁月的长河中,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