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灵天域。
残月碾过云絮,像被嚼碎的冷银渣子,洒在孤峰之巅的青石板上。
洛天羽独坐在石阶尽头,十二法则的微光已敛入掌心,唯有指尖的裂痕还泛着淡金,如一道未愈的旧伤。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他的衣摆,却吹不散周身萦绕的寂冷——那是高处的寒意,比万年玄冰更彻骨。
他望着远处星河轮转,每一颗星都映着洪荒万界的烟火,却没有一丝属于他的温度。
那是四方帝域的星辰,是遥远他乡。
星辰在天际拼出朦胧的轮廓,像某位匠人未完成的残卷,而他则是唯一的观者。
灭世莲花的残瓣落在膝头,化作灰屑时惊起一只夜蝶,它扑棱着撞向月亮,却在触及月光的瞬间碎成荧光,如同他曾试图触碰的凡世温情,不复存在。
时空沙漏的虚影在脚边流转,倒映出千万个瞬间,每一个都带曾经的回忆。
生命藤曼在石缝里抽出新芽,他伸手触碰,却见嫩芽在神力下急速枯萎,化作一缕青雾消散。
“我已登临神位,身旁却无一人。”
他轻声自语,声音被夜色吞噬得无声无息。
抬手招来一朵灭世莲花,花瓣却在掌心化作光点,融入腕间的帝血纹路。远处传来孤鹤长鸣,惊破夜的寂静,却让孤独愈发浓稠,如同化不开的墨,在天地间晕染开来。
他站起身,袍角扫落石阶上的星芒,每一步都踏碎一片时空残影。
神位在天穹尽头闪烁,身旁摆放着半截紫玉剑。
指腹抚过剑脊,忽然有露珠从剑柄滑落,跌在青石板上,碎成满地无法拼凑的月光。
身后那块巨大丰碑上,又多了数十万个名字,绵延无尽山峰中,一处处新坟建起,一壶浊酒满于碑前。
天上繁星不断闪烁,为一座座天域照下星光。
他握着断剑的手忽然收紧,剑柄红绳硌进掌心,却抵不过心口传来的钝痛。
指尖的露珠碎成银鳞,每一片都映着丰碑上跳动的名字——那些在与魔族之战中陨落的修士,最小的名字旁还刻着未干的剑痕,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山风卷着浊酒香气掠过鼻尖,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夜,自己在凡人酒肆里偷喝老猎户的梅子酒,被辣得皱眉的模样。
时空残影在脚下碎成齑粉,却拼不出记忆里的烟火街巷。
神位的光芒落在断剑上,将褪色红绳照得透亮,那是他曾为一位少女系上的平安结,终究还是在神力下褪成苍白。
远处新坟前,焚香烟缕缠绕着墓碑上的\"无名氏\",像极了当年他替那少女编的花环。
\"你看,连墓碑都写不全他们的故事。\"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消散在星芒里。
抬手挥袖,神源之力化作细雨飘落坟场,每一滴雨都裹着治愈法则,却唯独治不好心中的裂痕。
紫影剑突然震颤,剑脊映出少女模糊的笑脸——那是他成为神之前,陪在他身边的一位女子。
繁星忽然暗了一瞬,像是天地共悲。
他将紫影剑轻轻放在石碑前,红绳垂落在\"夜璃\"三字旁——那是他成为神后,自己亲手刻下的女子之名。
浊酒在碑前积成小洼,倒映着他不再有凡人温度的眉眼,忽然有流星划过天域,如同一道转瞬即逝的泪痕,坠落在他与凡世之间的永恒隔阂里。
旁边一座旧坟中,寥寥几笔刻画着“溪子霜”三个字,在名字前,还有妻子二字。
那是他的妻子,也是神荒妖殿的帝后,陪他一路从凡间封天,到仙界踏仙,再到一方古界世界,最后打破位面限制,踏上了洪荒万界。
最后两代神荒主齐聚一世,为他(她)举办一场盛世婚礼,世人都尊其称为神荒帝后。
洛天羽一个人靠在巨大丰碑前,旁边摆放着几壶浊酒,数十杯饮下,便已醉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