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死寂。

刚刚还在不断凌迟沈嫣然精神的纪宁彻底陷入沉默，和面前少女大眼瞪小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了。

“嘻嘻，被发现了么~?

谢谢你，阿宁。你刚刚的斥责，我都听到了~!

你骂得真棒！替我把这两世的怨恨，都说明白啦……”

憔悴到毫无人形的少女，连本该灿烂的笑容都显得有些瘆人。

望着眼前垂死少女片刻后，纪宁终究还是一声叹息：

“对不起……”

此刻，纪宁的心情非常沉重。

之前把这个女人往死里整，完全是因为她是一个铁伪人。

伪人这种东西，没心没肺，没人类感情，也没有正常的人性。

如今它们在纪宁眼中，就是披着人皮的灾星和污染源，用任何手段消灭都不为过。

但此刻，伪人被刺激得精神崩溃后，被夺舍的原本意识恢复了过来，这就让纪宁有些手足无措了。

“嘻嘻，你啊，永远都是这样。

无论是最初的木讷，还是现在的……跳脱。在面对他人苦难时，内心总是柔软得厉害……

这，便是我最爱你的地方啊~!?”

回忆了一番自己可用的手段，纪宁直接从空间里掏出一瓶之前为了应急而兑换的恢复药剂，二话不说就准备往沈嫣然嘴里灌。

她这种状态惨了点，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一瓶下去把她生机捞回来，回头再教她《霸龙诀·调息法》激活自身潜能。

最多一两年，这姑娘就又是个水灵灵的大美女啦！

然而，纪宁的补救，被沈嫣然断然拒绝：

“阿宁，别白费力气。

我能出现，反而是因为它此刻足够虚弱。

你一旦救下这具早已被它完美融合的身体，我就会彻底消散，它也会立即苏醒……

所以，再让我好好看你一眼就可以啦~!”

压抑，是纪宁此刻最大的感受。

之前试图救赎全红世界时，被系统拦下，他并没有直观的无力感。

大不了多练一练，变强了再出手便是。

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面对着不讲道理的高维污染时，身为凡人的无奈甚至绝望了。

“别难过啦，阿宁。这不怪你啊……

在被那不知来自何方世界的孤魂野鬼夺舍之刻，真正的我就已经魂飞魄散。

所有一切都成为了它发育和蜕变的资粮，再也不可能复原了……

现在和你面对的，也只是曾经的我，所残留的最后一缕执念和不甘而已……

因为有些话啊，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当面说清楚呢~!”

沈嫣然的笑得很轻松。

如果不是此刻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太过凄惨，纪宁完全可以想象以她全盛时的姿容会是多么惊艳。

“如果，没有你摧毁它的生机，压迫它的精神，让它承受来自整个世界的反复磋磨捶打，以至于识念都暂时崩碎……

我甚至连再次见到你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谢谢你为我做得这一切。

能在快要被它彻底泯灭的时候，再见你一面，真的好幸福~！

告诉你个秘密~作为残留执念，我能看到这孤魂野鬼的认知！

可笑的是，它这样恶毒的人，竟然相信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

原来我是不信的……

真要有神，为何灭顶之灾加诸我身时，无人来拉我一把？

但现在，我信了~!

果然有不知名的神明，受不得人间苦难，为我主持公道了……

我，没有被抛弃啊~!”

纪宁无言以对，而鹿小玫则陷入了无比震惊之中。

沈嫣然的独白，实在太过炸裂，完全超乎了她的认知。

“阿宁，我一直想当面告诉你：

我沈嫣然，从来没有爱过那个给我童年、乃至整个人生，带来无边阴影的所谓‘小狼狗’的武明。

无论哪一世，与君携手，是我一生夙愿。

而且，我也从未觉得爸爸妈妈亏欠过我半分，反而是我……上一世，这一世，实在对不住他们了……

它说得、做得那些，你别相信，更别因此而恨我，拜托了……”

似乎是发现自己说得有些不妥之处，沈嫣然忙补充道：

“啊，这些话，你就别告诉爸爸妈妈啦~!

我不希望他们再为我而难过。如果可以，请务必让他们把我当成得了失心疯的罪人吧……

我不求你能够宽恕我的罪孽，但希望你能明白：所有一切，非我所愿。

等死后，请务必将我挫骨扬灰，不要让它能残留余毒，祸害人间。

拜托了，阿宁……”

纪宁沉默片刻，艰难道：

“我……自有定夺！”

沈嫣然掩嘴轻笑。

可叹，曾经绝代芳华的她，此刻形如枯槁，笑起来非但没有半分娇媚，反而显得骇人至极。

“纪师兄，沈师姐她……她是不是疯了！？”

此世武道文明的另一个内核是敬天法祖。世人相信先祖、亲人英魂永存，但民间并不存在鬼神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