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沅没接筷子,只将折子推到他面前:“你看看。”
文思渊垂眸扫过奏折,神色不变:“沈尚书倒是心急。五万大军若调往北境,京畿防务便空了一半。”
“朕若不准,太后必定要闹。”傅星沅揉了揉眉心,“若准了,等于将刀柄递到他们手里。”
文思渊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压在折子下面:“昨夜收到北境急报,戎狄部落内乱,根本无暇南下。沈尚书这折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星沅展开密信,眉头渐渐舒展。他抬头看向文思渊,对方正专注地替他布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温顺。
“你早有准备?”
文思渊唇角微扬:“奴才只是多留了个心眼。”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沈尚书府上近日多了个幕僚,姓周,是太后娘家的远亲。”
傅星沅冷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烧了。火光明灭间,他忽然伸手扣住文思渊的手腕:“你昨夜也没睡?”
文思渊腕骨一僵,却没抽回手。他掌心有一道新添的伤痕,结着薄痂,显然是连夜处理密报时不小心划伤的。
“奴才不碍事。”
傅星沅拇指在他伤处轻轻摩挲,触到一层粗粝的茧。文思渊呼吸微滞,耳尖渐渐染上薄红。
“陛下……”
“今日早朝,你站朕身边。”傅星沅松开他,语气不容置疑,“朕倒要看看,沈巍然还能玩什么花样。”
辰时三刻,太极殿内百官肃立。
傅星沅端坐龙椅,文思渊手持拂尘立于阶侧。不同于往日低眉顺目的姿态,今日他站得笔直,目光如刃,冷冷扫过殿中众人。
沈巍然出列奏道:“陛下,北境戎狄蠢蠢欲动,臣请调五万精兵驻防,以防不测。”
傅星沅指尖轻叩扶手,不置可否。
文思渊忽然上前半步,声音清冷:“沈尚书消息倒是灵通。不知可曾听说,戎狄三日前刚死了大首领,如今各部正忙着争权,哪来的精力南下?”
沈巍然脸色一变:“文掌印此言差矣!军国大事,岂能道听途说?”
“是不是道听途说,沈尚书心里清楚。”文思渊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北境军印的文书,双手呈上,“这是镇北将军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请陛下过目。”
傅星沅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便冷笑出声:“沈爱卿,你口口声声说戎狄犯边,可镇北将军却说边境安宁得很。你们俩,到底谁在欺君?”
沈巍然额角渗出冷汗,猛地跪地:“臣……臣也是听探子回报,或许有误……”
“探子?”傅星沅将文书重重拍在案上,“你那个姓周的幕僚,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探子?”
满殿哗然。
沈巍然面如土色,伏地不敢抬头。
太后在帘后重重咳嗽一声,正要开口,傅星沅已起身拂袖:“兵部侍郎暂代尚书职,沈巍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府。退朝!”
回到昭阳殿后,傅星沅就一把扯下冠冕,长舒一口气。文思渊接过冕旒,指尖不小心蹭到他耳垂,两人俱是一怔。
“陛下今日做得很好。”文思渊低声说,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替他按揉太阳穴。
傅星沅闭上眼,任由他伺候。文思渊的指尖微凉,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他的头痛。
“别自称奴才了。”傅星沅忽然道。
文思渊手指一顿:“……不合规矩。”
“朕的话就是规矩。”傅星沅睁开眼,仰头看他,“私下无人时,你我就是你我。”
文思渊呼吸微乱,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应声。
他收回手,退后半步:“陛下该用膳了。”
傅星沅也不逼他,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窗外秋阳正好,照在文思渊侧脸上,将他耳根那抹薄红映得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