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翻开王鹏的户籍资料:出生日期2002年5月,确系十二岁,籍贯河南,三年前随父母来疆,父亲在棉纺厂当搬运工,母亲早逝。档案照片上的男孩瘦小黝黑,与眼前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爸说,多吃饭才能长高。\"王鹏在拘留室里吃着泡面,声音平静,\"我每天能吃三碗拉条子,帮家里搬货,他们都叫我'小大人'。\"他抬头,眼神清澈得可怕,\"真的,我没想杀她,她说要报警,我就慌了...\"
技术员送来新报告:\"李队,王鹏裤子上的潜血反应,和死者血型吻合。板凳缝隙里的皮肤组织,也是他的。\"
窗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李队站在物证室窗前,看着那把曾被误认为凶器的斧子,突然想起陈建军拖过的地面——那个看似无辜的丈夫,此刻正在拘留室里,是否知道自己无意中帮凶手销毁了关键证据?
凌晨四点,李队再次提审王鹏。少年靠墙坐着,双腿蜷起,显得格外庞大。\"你翻窗时,有没有碰到窗台?\"
王鹏愣了愣:\"好像...碰到了,怎么了?\"
李队没回答,转而问:\"你知道那家人的男人是保安吗?\"
\"不知道,\"王鹏摇头,\"我就是看院门没锁,窗户也没关...\"
这句话如冷水浇头。李队突然想起陈建军的供词:\"我出门时没锁门,想通通风。\"难道不是巧合?一个故意留门等待捉奸,一个碰巧看见院门未锁而潜入,两个看似无关的行为,竟在十分钟内交织成致命的悲剧。
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王鹏被带走时,晨光穿过铁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李队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岁的儿子,此刻正蜷缩在被窝里熟睡,枕边放着变形金刚——而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在用成人的身体,背负孩童的灵魂所无法承受的罪孽。
法医打来电话:\"李队,死者胃内容物检测出来了,除了午饭,还有少量安眠药成分。\"
这句话让李队猛地站起:\"你是说,她被砸死前已经被下药?\"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从残留量看,不足以致命,但会让她反应迟钝。\"
李队挂掉电话,望向窗外渐渐清晰的棉田。如果王某梅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那么她的\"喊叫\"可能只是低语,而王鹏所谓的\"害怕报警\",或许只是自己臆想的借口——又或者,有人提前给她下了药,想让局面更\"可控\"?
他摸出陈建军的通话记录,案发前一天,有个号码频繁拨打过来,归属地显示伊犁。李队输入号码查询,屏幕跳出两个字:喜子。
拘留室里,陈建军盯着天花板,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他想起妻子前天接电话时的神情,温柔得让他陌生:\"喜子哥,这次带样品来吗?\"那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那个他拼命想逃离的伊犁,那个让他戴了三年绿帽子的喜子,终究还是追来了。
突然,他想起案发当天在象棋摊遇见的那个少年,穿着黑色夹克,身材高大。当时他还想,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却没想到,那个少年会成为妻子的终结者,而自己亲手打开的院门,不仅放进了凶手,更放进了命运的嘲弄。
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照亮审讯室的墙壁。王鹏坐在椅子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株过早成熟的作物,在本该开花的季节,结出了苦涩的果。李队翻开笔记本,写下:\"十二岁的身体,成年人的力量,孩子的心智——这究竟是天生的巨力,还是被生活催熟的悲剧?\"
当晨雾散去,棉纺厂的烟囱再次冒出青烟。李队知道,这起案件的真相,如同被暴雨冲刷的棉田,正在逐渐露出原本的轮廓——而那个隐藏在\"少年\"背后的推手,或许才是真正需要挖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