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的咳嗽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他握着搪瓷杯的手指节泛白,杯底磕在金属桌面上发出轻响。陈立盯着审讯笔录上的字迹:“正月初八晚7点,在张某平家吃丰收宴,8点散场后陪小梅打麻将至10点,散场后步行回家,途经正街、槐树巷,10点20分到家,母亲可作证。”
“你回家路线要经过死者家后院吧?”林悦敲了敲桌上的地图,红色marker笔标出的路线像条毒蛇,在仁和居后墙拐了个直角。
胡云抬头,眼白里爬着血丝:“派出所同志问过第三遍了,槐树巷到我家,确实要经过张家后墙。但院门没锁,我总不能翻墙进去杀人吧?”他扯动嘴角,露出半颗金牙,“再说,昨晚打麻将时,小梅坐我下家,她10点散场回家,我10点05分就往家走了,这点周婶她们都能作证。”
屏幕里的胡云穿着藏青夹克,背对着摄像头搓牌,每隔半小时就摸出手机看一眼。10点03分,他突然起身,手机贴在耳边走出麻将馆,身影在门口的灯笼下晃了晃,裤兜露出半截黑色物件——不是他登记的139手机号。
“通话记录空白,监控里却在打电话。”小王把视频定格在胡云抬手的瞬间,“他用的是黑卡,还是对讲机?”
陈立没说话,目光落在胡云的鞋上:42码的棕色皮鞋,鞋跟磨损严重,而现场脚印是40码的双星胶鞋。技术组的报告显示,凶手刻意穿小两码的鞋,步态却暴露了右腿微瘸——和胡云因腰伤留下的习惯一致。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胡云母亲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速效救心丸。“老二昨晚10点20分到家,还给我倒了热水。”老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从小老实,怎么会杀人?”
林悦蹲下身,注意到床头柜上的台历:2012年8月15日画着红圈,备注“老张车坏”,正是张某平车辆首次被破坏的日子。台历旁是张泛黄的照片,2008年的胡云搂着小梅站在鱼塘边,两人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刺眼。
“阿姨,胡哥去年瘦了好多啊。”林悦轻声说,“以前多壮实,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老人叹气:“从去年夏天开始,茶饭不思,总说心口疼。去医院查,说是抑郁,开了一堆药……”话到此处突然噤声,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悦胸前的警号。
树荫下,几个妇女围成一圈择菜,看见警服便交头接耳。陈立递出香烟,烟盒在粗粝的手掌间传递:“09年张某平打小梅的事,能说说吗?”
“哎哟,那场面可吓人了。”王婶拍掉手上的泥土,“张主任喝了酒,抓着小梅的头发往墙上撞,说她‘跟野男人钻棚子’。后来胡老二来了,脸上挨了两拳,愣是没还手。”她压低声音,“按理说,男人撞见老婆出轨,早该离婚了,可张主任第二天就带着礼品去胡家道歉,说‘兄弟误会了’,你说怪不怪?”
陈立在笔记本上画下三角关系图:张某平→利益依赖→胡云,小梅→情感纠葛→胡云,胡云→控制欲→两人。当张某平的工程越做越大,胡云的“帮助”逐渐变成勒索,入股被拒成了导火索,而小梅的决绝,则让这段畸形关系彻底崩塌。
陈立再次站在小梅的尸体旁,指尖抚过被单的针脚。被单上的血迹在腰部以下形成空白区,像是凶手盖被时,膝盖压在了布料上——这个姿势,只有俯身贴近尸体才能做到。他忽然想起胡云审讯时的小动作:提到小梅时,右手会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手腕,那是戴手表的位置,而小梅的尸僵显示,死亡时左手曾抓扯过什么。
“林悦,查胡云左手手腕有没有抓伤。”他突然开口,“小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可能来自那里。”
dNA比对报告拍在桌上,小赵的声音带着兴奋:“指甲缝的皮肤组织,99.9%匹配胡云。还有,他车库里的灰色夹克,纤维和张某平掌纹完全一致。”
林悦盯着胡云的体检报告:2012年8月体重82kg,2013年2月骤降至65kg,病因写着“不明原因消瘦”。“暴瘦34斤,正好让脚印模型的体型吻合。”她喃喃道,“他故意减肥,就是为了伪装成1.67米、偏瘦的凶手形象。”
审讯室的灯光比上午更冷,胡云的咳嗽声里多了几分颤抖。陈立将dNA报告推过去,看着对方瞳孔骤然收缩:“解释一下,你的皮肤组织为什么会在小梅指甲缝里?”
胡云的喉结滚动,突然笑了:“陈队长开玩笑吧?我和小梅认识十几年,碰碰撞撞难免留个指纹皮屑的。”他敲了敲报告,“再说,案发时我在打麻将,周婶她们都看着呢。”
“但你中途离开过三次,每次3-5分钟。”林悦调出监控截图,“第一次9:15,去后院抽烟;第二次9:40,接电话;第三次10:03,打电话。这三次离开,足够你绕到后墙,给凶手发信号了吧?”
胡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我打电话给我妈,问她药吃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