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陈建军才发现自己蹲在墙角,双手死死攥着裤腿。李队长带着技术员进门时,他正盯着墙上的血迹发愣:那些喷溅的血点呈扇形分布,最高处接近天花板,最低处距地面40公分,像幅抽象派画家的即兴之作。
\"死者王某梅,38岁,棉纺厂女工。\"法医掀开被子,镊子夹起块颅骨碎片,\"致命伤为头部钝器击打,颅骨粉碎性骨折,凶器应为圆形钝器,直径约...\"他突然停顿,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板凳,\"这凳子平时怎么摆的?\"
陈建军喉咙动了动,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技术员举起塑料袋里的拖把,尼龙毛上还滴着水:\"拖把头湿润,地面有水痕未干,应该是案发前后不久拖过地。\"李队长蹲下身,用放大镜观察拖鞋旁的斧子:\"这斧子平时放哪儿?院子柴房。\"陈建军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木棍...抵院门用的,在门后。\"
李队长的手指停在板凳底部:\"你们看,凳面有摩擦痕迹,像是被翻转过。\"他转向陈建军,瞳孔里映着对方苍白的脸,\"你拖完地几点出门?11点左右。\"陈建军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正神经质地摩挲着裤袋,那里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他今早用左手写的:\"11:05出门,看棋十分钟。\"
技术员突然举起斧子:\"指纹,这里有新鲜指纹!\"陈建军感觉心脏猛地撞向肋骨,他想起昨夜在柴房擦斧子时,故意用抹布裹住木柄的情景。但李队长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墙角的衣柜,柜门半开着,露出半件黑色皮夹克——那是他去年在二手市场买的,尺码偏大,穿上后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你妻子平时有仇人吗?\"李队长的问话像根细针,刺进陈建军的神经。他想起伊犁那个总往店里送玫瑰的喜子,想起上个月妻子手机里那条未删的短信:\"梅,我下周来送货。\"但他摇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人挺好的,没和谁结过仇。\"
法医收拾工具箱时,陈建军突然注意到床单边缘露出的一角照片——是那张伊犁的合影,不知何时掉在了床上。他想冲过去捡起,却被技术员拦住:\"现场物证都要提取。\"李队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建军慌忙低头,却在地板水痕里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像块被揉皱的锡箔纸。
离开现场时,夕阳正将棉田染成血色。陈建军摸出香烟,发现打火机忘在了家里。他蹲在路边,看远处一个穿黑衣的高个男人骑着摩托车掠过,扬起的沙尘里,他仿佛又闻到了妻子身上的雪花膏味,混合着某种铁锈般的腥甜。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棉纺厂保卫科的电话。陈建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突然想起妻子昨天说的话:\"喜子哥说,这次带了新的护肤品样品。\"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科长的怒吼,却像隔了层水幕般模糊。远处的棉田里,一只夜蛾正扑向即将熄灭的夕阳,翅膀上的磷粉在暮色中划出微弱的光弧,如同本案中那些即将被揭露的、微小却致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