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杨某家被带到动物收容所。笼子里的幼犬看见他,突然停止玩耍,并排蹲坐起来,像是在等待主人。志愿者介绍说,它们很亲人,只是每次喂食时都会把狗粮藏起来,可能以前经常饿肚子。
\"它们叫什么名字?\"杨某家喉咙发紧。
\"还没起名呢。\"志愿者笑着递过狗粮,\"要不你给起一个?\"
他接过袋子,指尖触到颗粒的粗糙质感,突然想起母亲藏在枕头下的零钱——那些她偷偷换的钱,原本是要给他买新衣服的。幼犬突然扑过来,爪子扒在他膝盖上,其中一只叼住他的鞋带,像在撒娇。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杨某家蹲下身,任由幼犬舔舐他的手背,想起母亲生前总说\"狗通人性\"。原来它们早就知道主人遭遇了不幸,却只能在零下的院子里挨饿,直到啃食遗体——那不是兽性,是被遗弃的生灵在绝境中的求生本能。
\"就叫...叫小铁和小拾吧。\"他哽咽着说,想起母亲的蛇皮袋,想起那些被他嫌弃的热汤,\"小铁...小拾...\"
收容所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下,像极了鄂南老家的雪。杨某家望着幼犬脖子上晃动的红绳,突然想起母亲串百家饭时的模样:她总是端着碗站在邻居门口,笑得讨好又卑微,只为了让儿子在村里有口热饭吃。而他,却连她的呼救都充耳不闻。
\"当人类情感比兽性更冰冷\"——张队在结案报告里写下的这句话,此刻像把手术刀,剖开杨某家溃烂的良心。他终于明白,母亲偷铁不是因为吝啬,而是想用最笨拙的方式,抓住那个早已离她而去的儿子的心。
倪某的死刑判决下来那天,收容所收到匿名寄来的狗粮。志愿者拆开包装时,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字迹被水浸过,有些模糊。两只幼犬凑过来,叼起颗粒就跑,藏到床底下慢慢啃食,像在守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深秋的阳光透过收容所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杨某家隔着玻璃看着小铁和小拾,突然想起母亲床头的相框:那是他十岁时的照片,母亲抱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他,早已记不清上次叫\"妈\"是什么时候。
管教民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探访时间结束。杨某家站起身,听见身后传来幼犬的呜咽,那声音像极了案发当晚,它们在雪地里的哀嚎。他终于读懂了那种声音——不是恐惧,不是饥饿,而是被世界抛弃的孤独,和永远等不到主人的绝望。
走出收容所时,一片梧桐叶落在他肩头。杨某家望着远处的高楼,突然渴望一场大雪,能把所有的遗憾都埋进土里。也许等雪化了,小铁和小拾会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忘记曾经啃食过主人的血肉,只记得那个总爱给它们梳毛的老太太,和她口袋里藏着的、永远舍不得吃的橘子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