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张建国再次来到案发现场。夕阳的余晖洒在南院的围墙上,墙头上的鞋印被夕阳拉长成诡异的影子。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墙外侧的红土——和李树林鞋底沾的泥土成分相同。突然,他注意到墙根处有半截烟蒂,滤嘴上印着“红双喜”,而酒店员工名单里,只有李树林和王建军抽烟,王建军抽的是本地旱烟。
“李树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低语。卧室里,那截白色绳子还躺在床头,像是凶手留下的挑衅。张建国突然想起,死者丈夫说过,家里的数据线是粉色的,而现场遗留的凶器是黑色的——凶手用的是自己带来的数据线,或者,临时扯下了充电器上的线。
物证科的电话在此时响起:“张队,铁路旁的血迹比对结果出来了,属于Ab型血,和死者的o型血不符,应该是凶手的。现场提取的皮肤组织,初步判断也是Ab型,和血迹吻合。”
“李树林的血型?”张建国立刻追问。
“Ab型。”小李翻着户籍资料,声音里带着兴奋,“他三年前入狱时的体检报告,明确写着Ab型血。”
所有线索开始串联:Ab型血的抓痕、镇东农资店的绳子和手套、同款运动鞋、三年前的盗窃手法。张建国看向窗外,暮色中,警犬黑子正对着李树林宿舍的方向狂吠——那里,技术员正在搜查他的储物柜。
而此刻的李树林,正躲在县城边缘的小网吧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却一个像素都看不进去。手腕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他每隔十分钟就低头查看,生怕血迹渗透纱布。早上路过铁路时,他故意丢弃了手机和手套,以为这样就能切断联系,却没想到,鸡窝里的菜刀成了致命的破绽。
他想起藏在老家空鱼缸里的半卷绳子,想起翻墙时踩落的碎砖,想起崔秀琳转身时眼里的惊恐。原本只是想偷点钱,毕竟上次看见她手提包里有一叠现金,足够他还掉赌债。但当她惊叫着要跑,当数据线勒住她的脖子,当她的指甲深深扎进他的手腕,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套。
“留活口等于留证据。”牢里的老大曾这么说过。所以他拿了刀,所以他拖走了尸体,所以他把刀藏进了最显眼的鸡窝——他以为,没人会想到凶手敢把凶器留在现场附近,毕竟电视剧里都演凶手会把凶器扔到河里。
网吧的空调吹得他发抖,屏幕右下角弹出新闻推送:“吴桥县发生恶性杀人案,警方全力追捕凶手。”李树林猛地关掉页面,手心全是汗。他不知道,此刻警方的勘查车正驶向镇东镇,那里的农资店老板,正对着李树林的照片频频点头:“没错,就是这小伙子,前天买了绳子和手套,说家里要修鸡笼。”
夜色渐深,张建国站在物证室里,看着玻璃柜中的菜刀。刀身的缺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凶手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也是死者最后的反抗。他突然想起崔秀琳的同事说过,她总说“家里的门锁该修修了”,却没想到,这个疏忽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队长,李树林的宿舍搜查有发现!”小李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个塑料袋,“床底找到同款运动鞋,鞋底红土和现场一致,还有这个——”他抖出半卷白色尼龙绳,断口处的毛边还带着新鲜的剪切痕迹,“和现场绳子完全吻合,他老家的鱼缸里找到的。”
张建国盯着绳子,突然看见塑料袋底部躺着个小物件——酒店工牌,照片上的李树林笑得憨厚,工牌背面写着:“2014年6月入职,负责帮厨及杂物整理。”入职时间,正好是崔秀琳搬家后的第二周。
所有拼图终于完整。张建国拿起对讲机,声音冷静而坚定:“全体注意,锁定犯罪嫌疑人李树林,立即实施抓捕。他的落脚点,应该在县城南郊的出租屋,那里离铁路和镇东镇都不远,方便他处理凶器和往返现场。”
窗外,月亮爬上墙头,照亮了南院的鸡窝。曾经普通的农家小院,此刻成了罪恶的见证者。而那把消失的凶器,终将带着凶手的气息,在物证报告里写下最确凿的证词——有些罪恶,以为藏进黑暗就能永远消失,却不知,每个细节都会在阳光下显形,每个疏忽都会成为法网的缺口。
当警笛声再次划破夜空时,李树林正蹲在出租屋的马桶前,试图洗掉刀鞘上的血渍。听见砸门声的瞬间,他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崔秀琳晾晒在院子里的粉色睡衣,想起她煮面时哼的那首老歌,想起自己藏在床下的那个漫长的等待——原来,从他翻进院子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开始转动,而所有的躲藏和伪装,终究敌不过阳光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