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细节在供词中逐渐清晰:崔秀琳的挣扎让李树林慌了神,数据线突然断裂,他下意识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唇色发青、身体瘫软。这时,院外传来砸门声——是赶来的亲戚。“我怕她醒过来认人,就去厨房拿了刀……”李树林的声音哽咽,“其实她已经晕了,根本没力气指认,可我……”
张建国放下笔,看着这个在同事眼中“老实巴交”的帮厨。他终于明白,三年前的盗窃案教会李树林的不是悔改,而是“不留活口”的犯罪逻辑。当他在牢里听着同屋犯人吹嘘“做大事不能心软”时,那些话就像种子,在遇见崔秀琳手提包里的现金后,迅速长成了毒藤。
“你拖她去南院时,她醒了吗?”张建国的问题直击要害。
李树林摇头:“没醒,但我看见她睫毛在抖。铁锹挖了半米深,土太硬,我只盖了她的身子……”他突然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我没想埋她,就是想拖延时间,等亲戚走了再跑!”
但他没想到,亲戚直接报了警,更没想到警犬能顺着气味找到铁路旁的手机和手套。张建国看着供词,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李树林在拖尸体时,特意避开了北房的灯光,走的是南院的阴影区——这个动作显示,他对院子布局极其熟悉,甚至知道哪里有遮挡。
“床下的褥子,你为什么铺得那么整齐?”张建国突然问。
李树林愣了愣:“三年前躲在床下,膝盖磨破了皮。这次我想,铺个褥子,等的时候能舒服点……”这个回答让张建国心头一震:原来凶手的“体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潜伏得更久。
审讯结束时,李树林盯着墙上的“坦白从宽”标语,突然哭出声:“她要是没看见我,要是没接那个电话,要是钱没放在手提包……”但所有的“要是”都抵不过一个事实:当他翻进院子的那一刻,当他在床下铺好褥子的那一刻,悲剧就已注定。
张建国走出审讯室,迎面撞上技术员小李:“队长,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指缝里的皮肤组织,和李树林手腕的抓伤完全匹配。还有,他老家的剪刀上,提取到了绳子的纤维。”
物证室里,那床作为证物的褥子被小心展开。张建国摸着平整的边缘,突然想起崔秀琳的同事说过:“她平时大大咧咧,褥子总叠得歪歪扭扭。”而床下的褥子,边角整齐得像军训时的豆腐块——那是李树林作为潜伏者的“仪式感”,却成了暴露他的关键线索。
张建国在勘查笔记上写下:“每个罪犯都有自己的‘舒适区’,李树林的舒适区就是床下的黑暗。他以为那里是安全的角落,却不知,每个细节都会在阳光下显形,包括他精心铺好的褥子,和那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惊叫瞬间。”
窗外,暮色漫进刑警队大院,案发现场的照片在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崔秀琳的睡衣、李树林的运动鞋、还有那截带血的数据线,终将在法庭上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而床下的褥子,将作为最沉默的证人,诉说着一个熟人如何一步步走进黑暗,最终被光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