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陈立军翻出所有嫌疑人的资料:张大海车尾的耳坠、何大刚给女网友煮的面、李小辉伪造的“公公”电话、刘小涛的崭新冰柜。这些碎片曾让案情扑朔迷离,如今却拼成同一个图案:孤独的人在网络里寻找温暖,却在现实的裂缝里摔得粉碎。张大东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车票,3月12日去徐州的冻品市场,他算着“卖冻肉每月赚三千,就能给她买学区房”,却不知道她抽屉里的网贷单早已超过二十万。
法医补充报告里有个细节:死者胃里的西红柿鸡蛋面,盐放得格外多,或许是他手抖着撒了一把又一把,想讨好她却适得其反。而他永远不知道,她那天来其实是想提分手,草稿箱里的话写了又删,最后停留在“我们不合适”——不是因为他瘸腿,不是因为他没钱,而是她知道自己的谎言即将败露,网贷像潮水般要淹没所有人。
凌晨三点,陈立军在结案报告上签完字,最后一行写着:“本案因网络婚恋引发,嫌疑人与受害者均在虚拟社交中暴露情感与经济缺口,最终导致悲剧发生。”他关掉台灯,月光照亮墙上的锦旗,“雷霆破案”四个金字在暗处泛着微光,却照不亮卷宗里那些破碎的人生。
走出办公楼时,天空飘起细雪,四月的槐花混着雪花落在警车顶上。陈立军摸出手机,锁屏是女儿的照片,备注“朵朵晚安”。他突然想起小芳手机里未发送的消息,想起张大东搜索“焚尸灭迹”时的鼠标点击声,想起所有在深夜对着屏幕期待“晚安”的人——他们不知道,有些晚安永远等不到回复,有些谎言在按下发送键前就已致命。
物证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时间跳转到4:00,正是法医鉴定的死亡时刻。陈立军盯着屏幕,仿佛看见那个春夜的平房里,乳胶漆的气味混着汽油味,墙皮下的血指纹渐渐凝固,而窗外的月亮,正照着秸秆堆里渐渐冷却的躯体。远处传来狗吠,像在哀悼两个在网络里迷路的灵魂,他们终究没等到天亮,没等到那句说不出口的“晚安”。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卷宗,陈立军看见小芳的手机壳脱落,露出内侧的另一行字,用蓝色水笔写的:“明明别怕,妈妈很快就来”。字迹被泪水晕开,像朵开败的花。他突然明白,这场悲剧从来不是始于网恋,而是始于两个孤独的人在现实里的千疮百孔,他们以为网络是解药,却成了最后的致命伤。
春末的风还在吹,带着槐花的甜和焚烧后的焦苦。陈立军把手机放回证物柜,那些未发送的消息、未实现的约定、未愈合的伤口,终将在法律的卷宗里定格,成为对所有人的警示:当我们在屏幕前摘下现实的面具,以为握住了温暖的手,却可能抓住了燃烧的火,烧尽所有的希望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