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三点的月光像一柄淬毒的柳叶刀,斜斜地插进市立医院住院部八楼的玻璃窗。周绾缩在护士站角落,白大褂领口被冷汗浸得发硬。她死死攥着顶班申请表,纸张边缘在掌心勒出深红的月牙——那张本该写着“林小满”名字的值班表上,此刻只剩一团焦黑的指痕,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钳将姓名生生抹去。
“周医生,去太平间送307床的死亡证明。”护士长将牛皮纸袋拍在桌上,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出清脆的响。周绾的喉头猛地抽搐,三个月前姐姐周晴坠楼时的血腥气突然涌上鼻腔。那时她刚收到医学院录取通知,却在太平间冰柜里见到了姐姐扭曲的面容——锁骨处那道菱形疤痕,和她此刻后颈的灼痛如出一辙。
电梯数字跳到b2层时,周绾的指尖已掐进掌心。太平间铁门推开瞬间,寒气裹着福尔马林与铁锈味扑面而来。她借着手机电筒光亮数着停尸柜编号,忽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光束扫过天花板的刹那,一张青灰色的脸正倒悬着与她对视——那分明是三天前失踪的夜班护士林小满,眼球被某种透明丝线吊在眼眶外,嘴角咧到耳根的笑意凝固着,仿佛正在观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恐怖剧。
周绾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转身时却撞进一具冰凉的胸膛。来人胸牌上“张超教授”四个字在冷光中泛着幽蓝,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可疑的暗红污渍。“新来的?”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死亡证明需要双人签字,我陪你走一趟。”
停尸柜拉开时,周绾的瞳孔猛地地震。307床的尸袋拉链不知何时被拉开半截,露出半截缠着医用胶布的手腕——那枚卡通创可贴,分明是她今早亲手给7床糖尿病足老人贴的!更诡异的是,尸袋内侧用血水写着两行小字:“L007.5,你逃不掉的。”数字与字母的刻痕深可见骨,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这是……上周送来的无名尸?”张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喉结在皮肤下诡异地滑动。周绾余光瞥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处的蓝宝石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紫光——和姐姐坠楼现场发现的那支一模一样。
当周绾的手指触到尸袋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炸开。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培养舱里,无数透明导管正将淡蓝色液体注入锁骨处的菱形芯片;看见姐姐周晴在深夜实验室疯狂翻找文件,最终被注射器刺穿颈动脉;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张超将钢笔插入姐姐心口,笔尖绽开的不是墨水,而是细如发丝的纳米机器人。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L007.5。”张超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当年从培养舱逃走的残次品,居然敢顶着周晴妹妹的身份回来?”他突然扯开周绾的衣领,菱形芯片在冷光下泛着数据流动的微芒,“知道为什么每次值班表到凌晨三点就会变空白吗?那是人格克隆体的清除程序启动时间——而你,就是今晚要被格式化的第七个数据包。”
太平间所有停尸柜突然同时弹开,六具裹着尸袋的尸体直挺挺坐起。当尸袋滑落的瞬间,周绾的血液几乎凝固——六张面孔全是不同年龄段的“周绾”,从孩童到少女,她们的锁骨处都嵌着菱形芯片,此刻正随着某种韵律明灭闪烁。最年长的“周绾”突然睁眼,眼球竟是全黑的量子态旋涡:“妹妹,你终于来了。张超用我们的执念困住姐姐,用姐姐的恨意喂养复仇——却不知这钢笔,早就在他论文里埋了炸弹!”
周绾感觉后颈芯片开始发烫,无数陌生记忆如潮水涌入。她想起七岁那年目睹的真相:张超的“人格克隆”实验需要双胞胎作为载体,而姐姐周晴是完美的“容器”,自己却是基因链断裂的残次品。当姐姐发现实验真相后,张超将她的意识分割成七份植入克隆体,企图通过轮回清除程序让她们互相残杀,最终提炼出最纯粹的仇恨能量。
“你以为林小满是怎么失踪的?”张超举起钢笔,笔尖喷出的纳米机器人组成周晴的面容,“她不过是最新失败的克隆体,现在轮到你了,亲爱的L007.5。”他按下钢笔尾端的按钮,太平间墙壁突然变成巨大的全息屏幕,无数数据流正在吞噬“周绾们”的身影。
周绾突然笑了。她扯开白大褂,露出贴身穿着的防弹背心——那里面缝着姐姐用血写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浸着钢笔蓝宝石的碎屑。当纳米机器人扑来的瞬间,她将钢笔狠狠刺入锁骨芯片,量子态的蓝光瞬间吞没整个空间。张超的惨叫与数据崩解声交织成诡异的交响曲,周绾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姐姐周晴从量子旋涡中伸手,将一支全新的钢笔塞进她掌心。
三个月后的午夜,新来的实习医生王磊缩在护士站发抖。他盯着值班表上突然变空白的凌晨三点,监控屏幕里七个白大褂正从走廊尽头飘来。领舞者的面容让他手中的咖啡杯“咣当”坠地——那张脸分明属于三天前入职的周绾,只是此刻她的瞳孔变成了数据流动的幽蓝,锁骨处的菱形芯片正随着脚步明灭闪烁。
当“周绾”们经过监控探头时,王磊突然发现她们的白大褂下摆都绣着微小的“L007”序列号。而最后方的那个“周绾”突然转头,嘴角扯出姐姐周晴标志性的嘲讽笑容,指尖轻点护士站电脑。屏幕瞬间跳出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张超二十年来的实验数据,以及七段用不同声线录制的遗言——每段录音末尾,都夹杂着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轮到张超了。”王磊听见自己机械地复述这句话,而护士站的座机正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拨号。当电话那头传来张超惊恐的嘶吼时,七个“周绾”的身影已化作数据流,顺着电话线钻进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脑主机。
次日清晨,保洁员在住院部天台发现了张超的尸体。他跪在中央,双手死死攥着支蓝宝石钢笔,眼球被某种透明丝线吊在眼眶外,嘴角咧到耳根的笑意与三个月前失踪的林小满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他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正在自动播放视频:画面中七个不同年龄的“周绾”围着实验台跳舞,而中央的培养舱里,真正的周晴正隔着量子屏障,对镜头露出胜利的微笑。
警方在现场只找到一张被咖啡渍晕染的值班表,凌晨三点的格子里,用血水写着新的小字:“当执念超越生死,每个轮回都是清算的时刻。”而监控录像显示,昨夜根本没有人进出过天台——除了七点整,有七个模糊的白影从住院部各个窗口飘出,最终在晨雾中融为一体,化作钢笔尖的一滴蓝墨,坠落在张超扭曲的眉心。
三年后,某国际生物科技峰会上,大屏幕突然跳出周晴的面容。她身后是七个周绾的量子投影,正用不同语言朗诵着张超论文里的数据漏洞。当主办方试图切断电源时,所有参会者的电脑同时黑屏,浮现出用钢笔字写就的悼词:
“致张超教授:
你教会我们用仇恨浇灌文明,却不知最完美的克隆体,是学会将执念炼成利刃的幽灵。
——永远在凌晨三点值班的L007全体”
峰会现场的玻璃幕墙突然炸裂,七道蓝光冲天而起。当警方封锁大楼时,只找到七支插在会议桌上的蓝宝石钢笔,笔尖的墨水仍在缓缓流动,在桌面蚀刻出蜿蜒的血色纹路——那分明是周晴坠楼前夜,在实验室黑板上疯狂演算的神经拓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