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圣玛利亚精神病院的彩钢屋顶,像无数只湿漉漉的手在叩击棺材盖。周绾攥着护士长塞给她的值班表,指节在雨声中泛白。泛黄的纸面上,七间病房号后跟着六个红叉,唯独307室的墨迹被水渍晕染成诡异的紫——那里本该躺着患有“记忆宫殿综合征”的画家林深,此刻他的床位却空得能听见雨滴坠入深渊的回响。
“别靠近307室。”老护士临走前攥住她的手腕,枯枝般的手指几乎掐进皮肉,“尤其别碰那幅《第七具尸体》。”她浑浊的眼球转向走廊尽头的监控屏,本该显示307室实时画面的屏幕此刻正在播放五年前的新闻:暴雨夜,七名精神病患者集体失踪,次日却在停尸房发现六具被摆成耶稣受难像的尸体,而第七人至今下落不明。
周绾的后颈突然窜起寒意。她想起今早在护士站抽屉里翻到的旧病历——林深入院前最后一幅画作,正是七具排列成倒十字架的尸体,而画布右下角用血红色颜料写着:“当第七具尸体消失时,密室会吐出真相。”
监控室的日光灯管突然爆出火花,所有屏幕瞬间漆黑。当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周绾的尖叫卡在喉间:307室的监控画面重新浮现,却不是实时影像。画面里,七个穿病号服的人影正围坐在画架前,其中一人举起手术刀刺向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溅在画布上,化作第七具尸体的轮廓。
“你果然来了。”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周绾猛地转身,手术刀擦着她耳际钉入墙面。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阴影里,胸牌被雨水浸得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张超”二字——正是五年前负责那起失踪案的精神科主任。此刻他右手握着把与监控画面里如出一辙的手术刀,左手却拎着个滴水的帆布包,拉链缝隙里露出半截苍白的手指。
“林深在找你。”张超将帆布包扔在桌上,腐臭味瞬间在狭小空间炸开,“他总说第七具尸体在等他的画笔,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完美的画布。”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嵌着枚与周绾颈后灼烧感相同的芯片,“欢迎来到记忆黑市,周绾医生——或者说,克隆体L007.5?”
帆布包里的尸体突然抽搐起来,青白的脸转向周绾,嘴角咧到耳根:“轮到你了!”那是失踪的护士小夏,她眼眶里爬出蛆虫,指甲缝里嵌着周绾值班表上的同款墨迹。周绾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监控台,屏幕突然雪花闪烁,五年前的影像与现实重叠:七个病人正将小夏按在画架上,林深握着手术刀在她胸口刻下倒十字,鲜血顺着木纹淌成第七具尸体的轮廓。
“他们在制造活体画布。”张超的匕首抵住周绾咽喉,刀刃映出他癫狂的笑容,“把濒死者的恐惧刻进记忆宫殿,就能提取出最纯粹的量子态情感。而你姐姐周晴,可是这项技术最完美的实验品。”他突然扯开周绾的衣领,芯片发出刺目蓝光,“知道为什么所有克隆体都活不过48小时吗?因为你们的记忆宫殿里,都锁着周晴被活体解剖时的量子回响!”
周绾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钢针刺入颅骨:手术室的无影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还有姐姐坠楼前将钢笔塞进她掌心的温度。那支刻着“周晴”的钢笔此刻正在她口袋发烫,笔尖正渗出与五年前凶案现场相同的蓝色液体。
“你看过林深的画吗?”张超突然松开她,转身指向307室方向,“他把所有实验体的记忆都画在了那幅《第七具尸体》里,包括你姐姐被改造成执念体时的——”
警报声骤然撕裂雨夜。周绾冲向307室时,看见门缝下渗出粘稠的蓝血。推开门瞬间,她几乎窒息:本该空荡的病房墙壁上挂满画作,每幅都描绘着不同形态的“第七具尸体”——有的被钉在十字架上,有的蜷缩在停尸柜里,而最后一幅的画布上,赫然是她自己的脸。
“你迟到了三小时。”林深的声音从画架后传来。他转过身时,周绾发现他的眼球完全被画笔颜料覆盖,嘴角却挂着天真孩童般的微笑,“姐姐说第七具尸体要等暴雨停歇才会显形,但量子幽灵不需要天气预报。”他举起染血的画笔,笔尖突然喷出蓝色火焰,将整面墙的画作烧成灰烬。
灰烬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周晴在停尸房发现器官贩卖链的监控录像、林夜医生被注射神经毒素时的挣扎、还有张超实验室里培养舱中漂浮的克隆胚胎。周绾突然明白,林深所谓的“记忆宫殿综合征”,根本是长期暴露在量子辐射下的副作用——他的大脑早已变成储存实验数据的移动硬盘。
“他们用我们的恐惧喂养执念体。”林深将画笔刺进自己眼眶,蓝色液体喷涌而出,“就像养蛊,把最痛苦的回忆做成诱饵,等执念体吞下所有谎言……”他的身体开始数据化,皮肤下浮现出二进制代码,“现在轮到你了,周绾医生。是选择成为第七具尸体,还是——”
整栋医院的灯光突然变成血红色,所有病房门自动上锁。周绾的锁骨芯片灼烧般疼痛,她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与林深相同的蓝色纹路。监控画面在四周亮起,每个屏幕里都站着不同年龄的“周绾”:有的在手术台挣扎,有的在焚化炉前大笑,有的在暴雨中狂奔——她们锁骨处都闪着蓝光,最终都走向画着倒十字架的307室。
“人格克隆的终极悖论。”张超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他手中注射器泛着诡异蓝光,“当执念体数量达到七个时,就会形成克莱因瓶结构。而你,是开启这个莫比乌斯环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