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年二月初七,张恪率太学算学生员抵达延安府城时,北风正卷着细雪扑打赵过祠的飞檐。二十四名算学生员身着青衿,袖中算珠与验铅试纸随步作响,腰间「考工院」腰牌在雪光中泛着冷铁光泽——这是朱厚照特意赐予的「关防」信物,可直达府衙调阅文书。
「张大人,」肤施县丞迎上前,袖中露出半卷《匠官礼仪注》,「士绅们听说算学生员要重勘祠庙,已聚在后进厢房,为首的李员外称「非有圣旨不得擅动先贤遗迹」。」
张恪冷笑,从袖中抽出明黄圣旨副本:「这是正月十七的朝会朱批,着许天锡主持修订礼注,你且拿去给李员外瞧瞧。」他转头望向算生员首领周弘,「先验石碑,再查苜蓿田。」
赵过祠后殿,李员外拦在断碑前,火折光亮在他颤抖的指尖跳跃。「此碑乃先汉遗物,」他强作镇定,「张大人若要勘验,便是亵渎先贤!」
张恪抬手止住欲争辩的算生员,示意老石匠上前。老人蹲下身,用凿子刮取碑侧灰苔,放在验铅试纸上——试纸瞬间泛起紫斑。「老爷,」他转头看向李员外,「小人采石三十年,从未见过青石生灰苔。这苔色灰败,分明是用铅粉掺胶泥糊上去的!」
周弘展开《泛胜之书》注疏,指节叩击断碑:「赵过乃西汉人,所用文字当为小篆。此碑「禁」字写法却是东汉隶书,分明是后人伪造!」他从袖中取出算珠摆成历法模型,「更何况,碑中所记「黄龙元年」乃西汉宣帝年号,而赵过在武帝时期已为搜粟都尉,时间相隔四十余年!」
李员外脸色惨白,踉跄后退半步,袖中掉出半块铅粉饼——正是伪造苔痕的罪证。
午后,张恪率众人来到城北苜蓿试种田。寒风中,算生员用「步弓丈量法」测算行距,周弘用算盘推演土壤肥力:「代田法深耕五寸,苜蓿肥田之力,较传统垄作多蓄雪水三成。」他抓起一把泥土,验铅试纸显示铅含量较去年下降两成。
忽然,远处传来争执声。三名匠人正与士绅家丁对峙,前者要给苜蓿田施「酸水净铅」,后者以「污了龙脉」为由阻挠。张恪掏出《工器汇典农政全书》抄本,指着「苜蓿耐铅」的图示:「此书乃太祖年间藏于文渊阁的奇书,你们看看,根须如铁锚扎地,正是「镇铅固土」之象!」
老学究仍不死心,颤声吟诵《论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