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血月渐渐西沉,露出天边鱼肚白。陈阿婆跪得太久,起身时膝盖发出 \"咔嗒\" 声响。她望向长生的牌位,突然发现红绸上渗出三道水痕,形状竟与那井中女子的指痕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长生在枕边发现奶奶新系的红绳。比往日的更粗,绳结里缠着细小的桃木碎和朱砂粒,末端还坠着枚刻着 \"长命\" 的银铃。他晃动手腕,银铃发出清脆声响,却惊觉掌心的黑痕已蔓延至手腕,在皮肤下形成隐约的纹路,像极了那口老井的石栏雕花。
\"长生,过来。\" 陈阿婆站在门槛处,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她手里握着半块烤得焦黑的灶糖,那是长生最爱吃的零嘴,此刻却在她掌心沁出暗红的水渍。老人转身时,长生看见她后颈新添了三道指甲长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正滴在衣领上。
整个秋天,青牛岭都笼罩在血色月光里。老井周围开始出现莫名的脚印,潮湿的泥地上,清晰的女子脚印旁,总跟着几串孩童的小脚印。陈长生每次经过井台,银铃都会发出急促的响声,而井中深处,偶尔会传来梳篦划动的 \"喀喀\" 声,像在等待某个约定。
霜降那天,长生帮奶奶去后山采药。途经老槐树根时,突然听见地下传来含混的呼唤:\"长生...... 长生......\" 他蹲下身,发现树根处的泥土正在蠕动,裂缝中伸出半截苍白的手指,指甲上还缠着与井中女子相同的红头绳。
银铃剧烈晃动,红绳突然绷直。长生想起中秋夜那抹白影,想起奶奶跪了整夜的祠堂,掌心的黑痕突然传来刺痛。他咬着唇往后退,却被树根绊倒,后脑勺撞上凸起的树瘤 —— 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三岁时生祠里的勾魂鬼,七岁时老槐树中的吊死鬼,还有那口老井里的白衣女子...... 每个邪祟出现时,奶奶的身影都在他前方,用身体为他挡住所有伤害。
\"奶奶!\" 他突然大喊,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寒鸦。陈阿婆从药篓里抬头,看见孙儿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眼中还噙着泪水。老人张开双臂抱住孩子,闻到他发间混着的槐花香与井水的潮气,掌心触到他后颈处微微发烫的皮肤 —— 那里,不知何时竟多了道细小的勒痕,像极了井中女子脚踝上的水草纹路。
血月再次升起时,陈阿婆在长生的鞋底刻下了新的辟邪符文。她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容,指尖抚过他脚底板的倒钩状胎记,突然发现那胎记的颜色比往日更深,边缘竟长出了细小的绒毛,像某种即将破茧的征兆。
祠堂的牌位又添了道新的血痕,而陈阿婆的鬓角,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她知道,随着长生年龄增长,三阴锁魂命的反噬愈发强烈,那些被他八字吸引的邪祟,正从青牛岭的各个角落缓缓爬出。但她更清楚,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 —— 哪怕是用命换命,也要让这个孩子,在十八岁前,多看几眼人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