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黎明前被村民扑灭。祠堂内只剩三盏长明灯还在摇曳,灯光下,奶奶的白发全变成了灰白色,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长生掌心的胎记黑得发亮,边缘长出细小的倒刺,每当他看向阴影处,都能看见模糊的残影 —— 有时是老井边梳头的白衣女鬼,有时是槐树梢晃荡的白绫,更多时候,是鬼市那个戴斗笠的商贩,正举着刻有 \"七月十五\" 的木盒对他笑。
\"还差四盏......\" 陈阿婆抚摸着长生背上未褪的符纸印记,浑浊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烛火,\"三阴锁魂命要集三煞归位,当年祭河的三个童男童女......\"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颤抖的手指划过长生脚踝的蓝黑斑,\"你脚底板的胎记,其实是祭河碑上的引魂纹......\"
长生望着供桌上烧剩的符纸,发现每片灰烬上都印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只是 \"生\" 字缺了半划,\"死\" 字却格外清晰。祠堂外,被雷劈的老槐树散发着焦臭味,树桩截面的年轮里,竟刻着与他掌心蓝斑相同的纹路。他突然想起五岁那年在生祠看见的勾魂鬼,它们抓挠牌位时留下的血痕,原来正是在刻写这个 \"死\" 字。
深夜,长生被噩梦惊醒。他看见自己的影子站在窗前,脚底板的胎记发出荧光,在地上画出祭河碑的图案。影子缓缓转头,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裂至耳根,露出喉间卡着的水草 —— 那是河童水鬼的信物。当他想喊奶奶时,影子突然扑过来,指尖触到他胸口的瞬间,听见奶奶在祠堂低声啜泣:\"阿婆对不住你,当年你爹娘...... 也是被祭河碑勾了魂......\"
十五岁生辰后的第七天,青牛岭的村民发现陈阿婆的桃木剑上多了七道裂痕,每道裂痕里都嵌着半片幽冥草的枯叶。而陈长生,开始能看见每个人影子里藏着的东西:有的影子脚踝缠着水草,有的影子颈间挂着白绫,更多的,是手腕上三道指痕 —— 与鬼市商贩、勾魂鬼、河童水鬼相同的指痕。
最让他心惊的,是奶奶的影子。那道佝偻的身影里,藏着三个重叠的轮廓:老井女鬼、槐树吊死鬼、还有某个从未见过的红衣女子。每当他靠近祠堂,就能听见奶奶在与这三个影子交谈,话语碎片混着纸钱燃烧的青烟飘出来:\"再拖三年...... 就到他十八岁了......\"
长生摸着掌心发亮的胎记,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邪祟出现,奶奶总会受伤 —— 她在用自己的阳寿,替他承受三阴锁魂命的反噬。而那盏盏熄灭的长明灯,正是奶奶逐渐流逝的生命。他望向窗外,鬼市的幽冥草不知何时长到了院角,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叶片上的露水,像极了奶奶未干的泪痕。
青牛岭的蝉鸣越来越弱,预示着秋意渐浓。长生站在被雷劈的老槐树下,捡起半块烧焦的木片,上面隐约刻着 \"三煞归位,魂归鬼市\" 八个字。他知道,离七月十五还有不到一个月,而奶奶的身体,已经像那盏盏熄灭的长明灯,渐渐失去了光芒。但他不想再逃避,不想再让奶奶为他受苦 —— 哪怕脚底板的胎记是引魂纹,哪怕他的命是三阴锁魂命,他也要在十八岁前,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和奶奶一起,对抗这注定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