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废墟的断墙下,李光弼的陌刀劈开半人高的青苔,露出半截石碑。“开……元尽……”他擦去碑面泥土,残缺的字迹让他心头一紧。亲兵的火把突然照见地面裂缝,搬开三块城砖,黑洞里飘出陈年铁锈味。密室里三百具磁甲兵整齐排列,胸甲上的天策府飞虎纹虽已斑驳,却仍让这位独臂将军眼眶发紧——那是他父亲当年在天策军的旧部制式。
“将军!这里有活人!”士卒从铁笼里拖出个匠人,那人的衣袍早已烂成布条,胸口溃烂处嵌着拇指大的磁石,伤口周围的皮肤呈鳞片状增生,正是倭国船上孩童尸体的症状。“他们逼我……逼我照着天策玄甲仿制……”匠人抓住李光弼的甲胄,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二十年前,卢家老太爷说,要让天策军的威名……永远刻在磁甲上……”
太极殿的烛火映着十丈长卷,上官婉儿的指尖划过磁粉绘制的脉络图,每道红线都连着五姓七望的田庄、商铺、磁矿。“博陵崔氏在幽州私开磁矿二十处,清河崔氏占了关中三分之一的永业田……”她每念一处,阶下的世家重臣就有人踉跄跪地。陇西李氏的老臣刚喊出“愿献家产”,御史台的密报就递了上来——李氏昨夜动用三百辆牛车,往吐蕃边境运送磁玉,车辙印里还混着倭国特有的樱花花瓣。
“把这些磁玉全拉到将作监。”李琰的横刀重重劈在镇国鼎上,鼎身的饕餮纹突然发出蜂鸣,“前线的弟兄们正缺能破磁甲的兵刃,拿这些贪官的宝贝铸刀!”鼎中铜汁飞溅,映得五姓耆老面如死灰,有人偷偷摸向袖中磁石,却被武玥的剑锋抵住手腕——那些磁石,正是当年宇文恺用来控制磁甲兵的核心。
骊山行宫的温泉水汽氤氲,阿史那云趴在玉案上,肩头的箭伤渗出蓝黑色血液。裴九娘的磁勺刚贴近伤口,金属相撞的蜂鸣就响起来:“回纥人的箭镞淬了磁毒,得把腐肉剜掉。”银刀切入皮肤的瞬间,上官婉儿端着药盏掀开帘子,正看见阿史那云腰间的旧疤——三道交错的刀痕,与李琰胸口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药盏“当啷”摔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湿了案上的和亲诏书。“娘娘见谅,”阿史那云扯过纱巾裹住身子,嘴角扯出苦涩的笑,“那年在碎叶城,李将军替我挡了三刀,我总不能让他白挨。”水汽朦胧中,上官婉儿看见她发间别着的狼头银饰,突然想起李琰幼时戴的长命锁——也是这样的狼头,却在玄武门之变后不知所踪。
登州的八百里加急和草原的捷报同时送到,羽林卫的马蹄铁在宫砖上擦出火花。倭国五十艘磁帆船已过东海,船首雕像换成宇文素的面容,船底缠着能切割渔网的磁链;回纥十八部的降表里,用磁砂密写的长安城防图在烛火下显形,玄武门的布防漏洞被标得清清楚楚。
裴九娘在观星台熬红了眼,浑天仪的铜球突然“咔嗒”裂开,飞溅的铜片在地上拼出奇怪图案。她捡起一片,发现纹路竟与李璎高烧时在青砖上划的涂鸦完全一致——那是连《洛河图》都没有记载的磁脉走向,终点直指渤海湾深处。
黄河渡口的夜风卷着细沙,最后三艘龟甲舰的船工扯下帆布,血红色的战书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武德九年的债,开元元年该还了。”磁粉写成的字迹渗透帆布,船首的龙头雕像眼窝里,幽蓝的磁火随着潮汐明灭,仿佛在呼应千里之外长安城里的镇国鼎鸣。甲板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三百具磁甲兵整齐站立,胸甲上的天策飞虎纹,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