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的尖叫惊飞了枯苇丛里的寒鸦。那怪物已爬上岸,佝偻着背逼近,浑身滴着腥臭的黏液。它前肢奇长,指间连着蹼,指甲弯曲如钩,在冻土上抓出深深的沟痕。
\"作死的小蹄子!\"
炸雷般的怒喝在村口炸响。春妮的婆婆举着两米长的铁叉冲来,叉尖在晨光里泛着寒光。铁叉裹着风声掷出,擦着怪物耳际钉进冻土。那东西发出尖利的嘶叫,转身要逃,婆婆已抄起第二柄铁叉追来。
\"敢在老娘地界撒野!\"婆婆的包头巾散开,花白头发在风里乱飞。铁叉横扫过怪物脊背,带起一蓬黑毛。春妮瘫坐在地上,看着平日凶神恶煞的婆婆此刻像尊怒目金刚,铁叉舞得虎虎生风。怪物哀嚎着窜回河里,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那天夜里,春妮破天荒分到半碗热粥。婆婆坐在堂屋门槛上磨铁叉,火星子溅在夜色里。\"记住,鬼怕恶人。\"她朝春妮啐了口唾沫,\"明儿开始,晌午去河边。\"
此后半月,春妮总能在捶衣时瞥见芦苇荡里的黑影。有时是浮在水面的乱发,有时是扒在冰沿的蹼爪。但每当铁叉的寒光闪过,那些动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开春那天,村里猎户在河边捡到半截连着蹼掌的断肢,裹着层发皱的灰皮。
二十年后,已成为我奶奶的春妮带着我去河边浣衣。她摩挲着那块被棒槌砸出凹痕的青石板,突然轻声道:\"那东西眼珠是琥珀色的,像饿极的野狗。\"春水漫过她生满老年斑的手背,\"后来闹饥荒,有人在河边见过被啃剩的羊骨,齿印细密得像人牙......\"
远处传来摆渡人的号子,混着棒槌敲打衣物的闷响。我望着幽深的河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波纹下若隐若现。奶奶把最后件衣裳拧干,浑浊的河水顺着指缝淌下,在石板上汇成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当年怪物爬行留下的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