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看清了。
惨白的手掌从黑暗里探出来,指甲缝里塞着黑泥,小指关节不自然地外翻着。当那只手抓住她腕子时,黏腻的触感像摸到了泡发的腐竹。
\"救命啊——!\"
整栋楼的灯次第亮起。张建国冲出来时,正看见妻子瘫坐在污水横流的水泥地上,铁簸箕卡在垃圾道口剧烈晃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人正在下面争夺。
\"报警!快报警!\"周玉梅的解放鞋底粘着半片腐烂的菜叶,\"底下真有死人!\"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成细雨。垃圾清运工老孙头的胶鞋陷在淤泥里,掏耙勾上来个破藤筐。筐底粘着团灰白的东西,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显出五根指头的轮廓。
\"哎哟我的亲娘!\"老孙头一屁股坐进污水坑,两条罗圈腿蹬着地往后蹭。手电筒滚落在旁,光束正好照在那截断腕的横切面上——暗红的肌肉组织里,半截金镯子正在雨中泛着微光。
1993年7月17日 晴
我和王奶奶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警戒线外,法医的橡胶手套沾着可疑的暗色物质。三楼垃圾道口贴着封条,穿堂风经过时,铁皮盖还在轻轻震颤。
\"听说碎尸案的主犯是肉联厂屠夫。\"卖冰棍的李大爷压低声音,\"专挑穿红裙子的姑娘下手,上个月失踪的纺织厂女工......\"
周玉梅从派出所回来那天,整栋楼都在传她手腕上的乌青指痕。我蹲在葡萄架下偷看,她撩起袖口倒垃圾时,五道淤紫在惨白皮肤上格外扎眼,像被什么人从阴间盖了戳。
后来每当我经过那栋筒子楼,总听见垃圾道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有时是铁盖轻叩,有时像指甲刮擦水泥壁。直到拆迁队用混凝土封死所有竖井那天,工头说在最底层的淤渣里挖出个金镯子,内侧刻着\"赠爱妻周玉梅\"。
而周玉梅全家在案发后第二周就搬去了城东。搬家公司的卡车驶出大院时,三楼的垃圾道铁盖突然\"哐当\"砸在地上,惊飞了满树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