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乌拉街笼罩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我哈着白气钻进破旧的金龙客车时,前挡风玻璃的冰花已经结到拇指厚。驾驶座上的老刘头正用铁勺刮着霜,金属摩擦玻璃的吱呀声听得人牙根发酸。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残留着不知哪位乘客的体温,我裹紧褪色的军大衣,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松花江支流在铅云下凝成一条青玉带。
\"小慧娘家炕头烧得热乎吧?\"老刘头从后视镜瞥我,发动机轰隆声里混着他漏风的门牙声,\"这鬼天儿,江面冻得能跑坦克,偏生冰窟窿里还能捞出活鱼——\"
话音未落,两个裹着红绿棉袄的身影挤上车来。年长的妇女挎着竹篮,盖布下露出黄纸钱边角,年轻些的抱着褪色的牡丹花棉被,两人带进的寒气让车里的煤炉子都暗了暗。她们挨着我前排坐下时,我闻到混合着香烛和冻白菜的古怪味道。
车轮碾过冰碴子的咔咔声里,我昏昏欲睡。忽然\"啪\"的一声,年长妇女把竹篮墩在过道上,\"大妹子听说没?老张家二小子的事。\"
\"开黑车那个?\"年轻妇女把棉被往怀里紧了紧,\"不是说让黄皮子迷了?\"
\"哪是黄皮子!\"年长的压低嗓子,枯枝般的手指戳着车窗,\"就x村西头那座石桥,前清留下的老物件,桥墩子底下压着多少冤魂。二小子夏天半夜接活,在桥头捎了个穿月白缎子袄的姑娘......\"
我佯装打盹,额头抵住前座破洞里的海绵。发动机的震颤顺着脊椎爬上来,混着她们压低的絮语。
\"那姑娘说要到王家庄后屯,下车时留了块银元当定钱。\"老妇人的指甲在车窗霜花上划出几道白痕,\"二小子追进院门,看见的却是座雕梁画栋的四合院,青砖缝里长满人高的荒草。\"
车厢猛地颠簸,竹篮里的纸钱撒出几张。年轻妇人慌忙去捡,黄纸擦过煤炉边沿,腾起细小的火星。\"后来呢?\"
\"三天后在老坟圈子里找着人,脸贴着块断碑,嘴里塞满黑土。\"老妇人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间暗红的绳痕,\"我家那口子去抬人,回来高烧说胡话,非说看见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我突然想起去年中元节送货,也是在这座石桥。那天雾大得车灯都穿不透,后视镜里晃过一抹素白,等我刹住车,后座只有滩水渍泛着河腥气。当时以为是拉鱼获的乘客,现在想来,那女子发间分明别着鎏金点翠的簪子。
\"锁在仓房那晚,铁链子响得跟闹春的猫似的。\"老妇人的声音像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第二天链子断成九截,二小子倒在坟头桃树下,树根缠着他脖子,开春刚栽的桃苗,一夜蹿得比房梁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