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四中元节,纺纱厂女工宿舍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春妮!爹犯心绞痛了!\"巴图的声音带着哭腔。春妮胡乱套上衣裳往外跑,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道纠缠的锁链。
青石桥栏杆沁着夜露,巴图突然从裤腰抽出麻绳:\"那年看相老头说'报吧报吧',今儿该了账了。\"春妮的尖叫卡在喉头,麻绳勒进雪白的颈子。桥下河水泛起血沫子,惊起一窝夜鹭。对岸芦苇丛里闪过灰布袍角,花斑蛇盘在桥墩上幽幽吐信。
血月西沉时,满楼家传来斧头劈门的闷响。第一斧砍在门闩上,第二斧劈开了满楼媳妇的天灵盖。满楼抄起顶门杠要拼命,斧刃已经嵌进锁骨。巴图最后看了眼供桌上春妮的遗照,把斧头对准了自己太阳穴。供桌下的老鼠啃着半块霉烂的红薯,突然被喷溅的脑浆吓得窜上房梁。
警车鸣笛惊飞了满院的乌鸦。李寡妇挤在人堆里嗑瓜子:\"早说了,那看相的是夜游神!当年他袍子底下露的鞋——青面白底,那是阴差穿的登云靴!\"派出所老所长在桥头捡到半张黄符,上面鬼画符似的写着\"生死状\"。村里传言四起,说青石桥下夜夜有女人唱纺车谣,调子跟春妮生前哼的一模一样。
满楼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回来就把祖宅点了。火光中有人看见条花斑蛇游进废墟,盘在烧焦的房梁上。村西土地庙的庙祝说,出事前夜香炉里三炷倒头香烧得奇快,灰烬落在功德簿上,依稀是个\"债\"字。只有春妮坟头的野山桃年年开得血红,花瓣飘到桃花渡口,打着旋儿沉入当年勒死她的那段河湾。
如今青石桥栏上还能摸到几道深痕,村里老人说那是麻绳勒出的印子。每逢阴雨夜,守桥人总能听见年轻姑娘的笑声,还有烤红薯的焦香混在河腥气里飘散。而关于那个看相老头的去向,有人说在98年洪灾时见过灰布袍子顺流而下,花斑蛇盘在浮木上,朝着内蒙古草原的方向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