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老式座钟敲响十一下时,阿宁的额头终于不那么烫了。她枕着米袋昏睡,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靛蓝布袋上投下细密的网格。我守在一旁数着更漏,忽然发现布袋似乎比方才瘪了些。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些米粒确实在缓慢下陷,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正一粒粒取走它们。
第三天清晨,米袋已经扁得像片枯叶。舅妈解开红绳时,布袋里只剩下二十三粒米,每粒都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最古怪的是其中一粒,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奇迹般保持着完整。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舅妈将米倒入陶罐时,我分明听见米粒相撞发出金石般的脆响。
\"头碗饭要吃得一粒不剩。\"舅妈盛出莹白的米饭,蒸汽里浮动着艾草焚烧后的苦涩。阿宁捧着粗瓷碗的手还在发抖,米粒粘在唇角,被晨光镀成金色。当最后一口饭咽下,她脖颈上的银项圈突然\"咔\"地裂开道细缝,那粒布满裂纹的米从缝隙中滚落,在砖地上碎成齑粉。
后来我去祠堂送供果时,发现神龛下的青砖有处新鲜裂痕,形状恰似那夜米袋上的霜花。供桌上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其间散落着几粒陈糯米,每粒中间都有个针尖大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极细的东西贯穿而过。
前日帮舅妈晒草药时,我瞧见那个靛蓝布袋挂在晾衣绳上随风轻晃。正午的日头穿透布料,在地上投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暗纹。有只碧眼黑猫蹲在墙头盯着布袋看了半晌,突然弓起背发出凄厉的嘶叫,转身蹿上屋脊不见了。
昨夜雨急,我起身关窗时瞥见舅妈撑着油纸伞往后山去。伞面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在雨幕中泛着血色的光。她挎着的竹篮里,那个靛蓝布袋正在雨中诡异地蠕动着,仿佛装着什么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