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武汉依旧闷热,我坐在殡仪馆员工休息室的老式吊扇下,听着头顶铁皮扇叶发出\"吱呀\"的呻吟。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林学姐握着搪瓷杯的手抖了抖,茶水在杯口晃出深褐色的涟漪。
\"那时候冰库里的冷气比现在更渗人。\"她解开卡其色工作服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37号冰库就对着值班室的铁门,每天夜里换岗时,寒气会顺着门缝钻进值班室,像有人对着后颈吹气。\"
2008年的秋老虎格外嚣张,殡仪馆后院的梧桐树叶蔫巴巴地耷拉着。新来的火化工周明远蹲在敛房台阶上啃西瓜,鲜红的汁水顺着手腕流到水泥地上,很快被晒成黏糊糊的糖渍。我抱着一摞新制的冰库登记簿经过时,听见他在跟运尸车司机老张吹牛:\"这鬼天气就该配冰啤酒,前天我在冰库里对着尸体喝了半斤......\"
老张的烟头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小心撞邪。\"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句玩笑会在三天后成为整个殡仪馆的禁忌。
那天凌晨两点四十七分,监控录像显示周明远第三次走进冰库。他腋下夹着登记本,右手握着强光手电筒,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抠着工作服袖口的线头。这个习惯性动作后来被反复提及——法医说人在极度紧张时会有类似的小动作。
37号冰库的金属门把手挂着薄霜。周明远后来在辞职报告里写道,当他拉开冰柜时,冷气像活物般扑在脸上,冻得他鼻腔发痛。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青灰色的脚踝,系在上面的塑料铭牌被照得透亮。
\"王运芳,女,34岁,肝癌。\"他对着对讲机汇报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冰库外登记的是无名氏。\"
监控画面里突然出现剧烈晃动。周明远跌跌撞撞冲出冰库,登记本掉在门口,被穿堂风掀开的纸页像受惊的白鸽扑棱棱翻动。他跑到值班室抓起座机,连续拨错三次才打通我的内线电话。
\"林姐!37号有问题!\"听筒里传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尸体脚牌和登记簿对不上,我发誓刚才真的......\"
我赶到时天边已泛起蟹壳青。晨雾中的敛房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脏器,湿漉漉的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周明远瘫坐在值班室铁椅上,工作服前襟结着冰碴,手里攥着半瓶红星二锅头。
37号冰库空空如也。金属抽屉内侧凝结的水珠正顺着轨道缓缓下滑,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登记簿上对应的位置只剩半页残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撕咬过。
\"昨晚肯定有人!\"周明远突然暴起,酒瓶\"咣当\"砸在铁皮柜上,\"我亲眼看见那个铭牌!王运芳,肝癌,3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