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海峡哭灵(2 / 2)

1998年清明节前夕,货轮穿越巴士海峡时遭遇强对流天气。我在驾驶舱看着雷达屏幕上猩红的雨云逼近,甲板上突然传来尖利的金属刮擦声。父亲抄起雨衣冲出去,发现是老杨正用麻绳把自己捆在栏杆上,发疯似的擦洗被浪涛拍打的船舷。

\"要干净...要干净...\"他嘶哑的吼叫淹没在暴雨里,工装裤被狂风撕成破布条,露出腰间暗红的旧伤疤。四个水手才把他拖回舱室,那夜整艘船都回荡着他时断时续的呜咽,像受伤的鲸在深海里哀鸣。

最诡异的变故发生在穿越台湾海峡那天。导航仪显示北纬23.5度时,海面突然升起浓稠的白雾。报务员老张说这是二十年未见的海猴子雾,话音未落,整艘船被某种低频震动笼罩。我亲眼看见仪表盘上的指南针开始疯狂旋转,冷藏舱的冻鱼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

父亲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手心的冷汗渗进我毛孔:\"你听...\"

起初是极细微的啜泣,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哭,在钢铁舱壁间形成诡异的共鸣。大副老吴抄起消防斧冲出舱门,却在甲板入口僵住了——浓雾中隐约可见个人形黑影,正跪在当初老杨擦洗的锚链旁,额头砰砰撞击着铁板。

\"老杨?\"老吴的斧头当啷落地。黑影闻声抬头,月光穿透雾气的刹那,所有人都看见那张浮肿发青的脸——正是三个月前在此处跳海的杨守业!

后来的事在航海圈传成了奇谈。每逢朔望之夜经过北纬23.5度,整艘船就会笼罩在悲泣声中。最骇人的是去年中元节,二副在轮机舱值夜时,发现所有仪表盘都结着冰霜,有个湿漉漉的人影蹲在蒸汽阀旁,正用腐烂的手指反复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去年夏天我陪父亲去普陀山还愿,在法雨寺遇到个游方和尚。听说我们的遭遇后,他盯着父亲腕间被海水泡发黑的檀木珠,突然叹道:\"执念化形,非怨非仇。那位施主不是在找替身,是在等谁把他这些年擦甲板的工钱,捎给某个再也找不到的人。\"

回港那天,我看见父亲把一沓美元塞进写有\"杨小娟\"名字的信封,轻轻放在锚链旁。晚潮涌来时,那些纸币竟像纸钱般打着旋儿沉入海底,而海风中似有若无的,是一声终于解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