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办王主任来得很快,黑皮鞋踩在烂泥里吱吱作响。\"封建迷信!\"他挥着施工图的手在抖,\"动物园的人呢?赶紧把这长虫弄走!\"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抬着铁笼子往前凑,笼门上的铁钩在雾气里泛着冷光。
变故发生在第七天夜里。守夜的村民怕巨蟒着凉,把自家棉被全堆在它身上。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人们发现那些印着牡丹花的被面正在晨风里诡异起伏——棉絮下的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最后变成灰白的石质纹理。赵奶奶瘫坐在土坑边,手里攥着的红头绳突然自燃,烧焦的气味混着檀香在空气里弥漫。
娘娘庙的怪事是从拆除山门那天开始的。我亲眼看见崭新的挖掘机刚开进庙前广场,仪表盘就爆出电火花。戴安全帽的工程师换了三波,最后连手摇式千斤顶都莫名崩了弹簧。那天傍晚,我在阳台上背英语单词,突然看见西北方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青灰色的龙卷风像倒悬的漏斗,精准地罩住娘娘庙的飞檐。
第二天学校停课,说是高压线被刮断了。我偷偷溜到现场,看见柏油路上嵌着半块琉璃瓦,瓦当上的螭吻兽首还瞪着眼睛。更邪门的是,工地临时板房的铁皮屋顶全被掀了,但娘娘庙残存的殿宇连片瓦都没少。
最后的妥协来得突然。那天我跟着爷爷去大屯菜市场,看见拆迁办的车队往娘娘庙方向开。最前面的黑色轿车上绑着红绸,车顶捆了只活羊,羊角上还挂着金箔。后来听强子说,领导们在正殿前烧了半人高的黄表纸,许诺要重修五进院落,给碧霞元君镀金身。
如今每当我路过鸟巢,总忍不住望向那片朱红色的庙宇群。春分时节的香火混着柳絮飘来,恍惚间又看见十五岁那年的晨雾。或许那些盘踞在房梁上的蛇从未离开,它们只是化作了钢架上的焊缝,继续守望这片流淌着传说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