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货柜车突然加速超车,车厢铁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当它横在路中央时,我们才看清车头根本没有司机。经文贴纸下隐约露出褪色的汉字,像是某段被涂抹的工程编号。驾驶室里飘出羊膻味,车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隐约可见内壁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倒车!\"老表的吼声被突如其来的沙暴吞没。狂风卷着盐碱土拍打车窗,仪表盘所有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后视镜里,货柜车正在沙尘中扭曲变形,车厢铁皮像融化的蜡烛般剥落,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后来才知那是胡杨枯枝,但在当时确实像极了人骨。
轮胎在沙地里空转时,远处忽然亮起两点昏黄的灯。老表抄起庆典用的铜钹猛敲,金属震颤声惊飞了藏在红柳丛里的渡鸦。来的是辆运羊的东风卡车,车厢里咩咩声此起彼伏。维吾尔族司机阿迪力摇下车窗时,我闻见浓烈的莫合烟味。
\"你们汉族人胆子比骆驼大。\"他嚼着鹰嘴豆嘟囔,示意我们跟上。后视镜里那辆幽灵货柜正在沙暴中解体,经幡碎片像黑蝴蝶般飘向塔克拉玛干深处。跟着运羊车拐过七道沙梁,沙雅县城的灯火突然从地缝里冒出来,恍若海市蜃楼。
天亮后我们发现,昨夜反复经过的\"鬼打墙\"路段,实则是新修的高速路与废弃的315省道重叠区。那些诡异的路牌,是半年前修路时未拆除的临时标识。至于那辆消失的货柜车,养路工说可能是九十年代失踪的运油车——当年司机为抄近道闯进流沙区,连人带车被沙漠吞没。
在喀什店庆典礼上,老表悄悄给阿迪力的卡车系上红绸带。铜钹声响起时,我看见县道尽头有辆货柜车的幻影正在阳光下蒸发,车头残破的经幡在热浪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