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堂,王镜立于殿中,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杨修身上。
“杨主簿,就由你来拟旨。”
杨修心头一跳,立即从文臣队列中缓步出列。他今日着一袭松花色锦袍,腰束玉带,衬得整个人修长优雅。
“臣在。”他微微躬身,声音暗含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王镜负手而立,扬声道:“李傕罪状有三:其一,劫持天子,祸乱朝纲;其二,纵兵劫掠,残害百姓;其三,抗拒王师,负隅顽抗。”
“李傕罪无可赦,当处斩首之刑,曝尸三日。其余部众,按罪论处,首恶者斩,胁从者流放。”
杨修笔下生风,将王镜的意思化为锦绣文章。最后呈上时,还不忘在结尾处加上:“仰赖天威,靖侯奋勇讨逆,终使国贼伏诛……”
王镜接过圣旨,快速浏览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援笔立就,文不加点。杨主簿果然文采斐然。”
刘协看过圣旨,也满意地点头:“好!就依此办理。”
王镜的目光在杨修脸上停留了一瞬,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杨修谦卑地低下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到底是少年人,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
她不动声色,只是将圣旨交给侍从:“即刻执行。”
……
深冬的刑场上,积雪覆盖了青石板,却掩不住渗入缝隙的血痕。
李傕被押上刑台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昔日威风凛凛的西凉枭雄,如今蓬头垢面,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百姓早已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攥紧拳头,有人咬牙切齿,更多的人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杀了他!”
“狗贼也有今天!”
“我儿的命,终于能瞑目了!”
叫骂声此起彼伏,烂菜叶、碎石块纷纷砸向刑台。李傕的脸上被砸出一道血痕,他却只是阴森森地笑着。
王镜披着玄色大氅,独自站在监斩台一侧。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她脸上,她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民心。
她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冻得通红的脸庞上写满了仇恨与快意。
这些人或许昨日还在为一口饭食卑躬屈膝,今日却能对着曾经的统治者唾骂泄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傕的结局,早在他将铁骑踏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时,就已注定。权力如高塔,建得再巍峨,若根基腐朽,终有一日会轰然倒塌。那些被他视如草芥的贱民,如今正是推倒这座高塔的力量。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痛哭,有人大笑,更有甚者冲上前想撕扯尸体。
王镜闭了闭眼。
她并非怜悯李傕,而是透过这一幕,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得人心者得天下。
百姓要的从来不多。一口饭,一件衣,一方能安居的屋檐。谁能给他们这些,谁就能赢得他们的拥戴;反之,纵使权势滔天,也终将被愤怒的浪潮吞噬。
离开刑场时,王镜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她攥紧掌心。
晶莹的冰晶迅速消融,转瞬即逝。
斩一个李傕,不过是给了百姓片刻的宣泄,但这还不够。要真正赢得民心,需要的是能让这片土地重焕生机的力量……
随后,她转身走入纷飞的大雪中,玄色大氅渐渐与雪幕融为一体。
身后,百姓的欢呼声仍在继续;而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