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治所,南郑城,师君府。
张鲁握着那份紧急传递而来的军报,不禁将其揉皱。
阳平关失守、张卫被俘、杨任投降……这些字眼像刀子般扎进他的眼睛。
谋士阎圃闯进殿内,神情隐痛,“师君,探马确认王镜先头部队距城已不足三十里,打着玄女旗号!”
阎圃复道:“阳平关乃是天险,都已失守,南郑的土城墙能撑几天?师君,现在南撤还来得及,依我看,该焚毁粮仓,让王镜即便拿下城池也得不到补给,然后我们走米仓道去巴蜀……”
张鲁默不作声。
他还记得,初入汉中时,饿殍遍野,民生凋敝。经他多年苦心经营,如今百姓安居,市井繁荣。这片倾注无数心血的土地,他怎舍得弃城而逃,任由一切毁于战火?
阎圃还在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鲁缓缓开口,打断了他,“圃兄,若我们焚仓南逃,最先饿死的是城中百姓还是城外大军?”
阎圃微微一愣,随即声音变得低沉。
“师君若执意留守,我等可坚壁清野,据守南郑城与敌军周旋。纵然胜负难料,拼死一战也能拖延旬月。此刻若拱手而降,非但落人口实遭天下耻笑,日后受封也难免被视作草芥。不如摆开阵势虚张声势,既能保全颜面,或许还能为谈判争些筹码……”
“怎可将百姓当作争权夺利的筹码?人命至重,岂容践踏。如今大局已定,若能以我一人归顺,换得满城百姓免遭兵燹之祸,便是值得。”张鲁神色凝重地摇头,阻止了阎圃所有未尽之言。
“开城门吧。”
…
城门缓缓开启,厚重的吱呀声撕裂了南郑城凝滞的空气。张鲁身着素白长袍,未着甲胄,仅带数名侍从,手持印绶步出城门。
城外王镜的军队如黑云压境,旌旗蔽日,猎猎作响。
张鲁抬头,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军阵,落在高踞虎背的王镜身上。那白虎皮毛如雪,双目如电,周身萦绕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等神兽竟温顺地伏在王镜身下,任由她轻轻抚弄着额间的皮毛。
张鲁心中猛地一颤,无端想到一句“白虎衔符,玄女临凡”的谶语。他想起三日前观星时,紫微星旁突现的白芒,当时只道是兵戈之兆,如今想来,竟是应在此人身上?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地,挺直脊背,将印绶捧得更高。
“今有玄女降世,奉天命统御汉中。本座……张某愿举城归顺,以全百姓性命。”他的话音刚落,城门口的士兵们纷纷放下兵器,缓缓跪倒在地。
王镜微微挑眉,她原计划要打一场攻城战立威,没想到对方竟主动出降,更没想到张鲁会当众坐实她“天命所归”的名分,这无疑为她日后的统治省去了许多麻烦。
张鲁坚定道:“我愿献城归降,但求丞相大人允我三请。一请勿伤百姓,二请厚葬战死者,三请善待俘虏。”
随着他的话语,城门附近跪倒的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叩首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王镜的目光扫过跪倒的人群,忽然瞥见张鲁道袍下摆沾着的泥水。那泥渍从脚踝处蜿蜒而上,显然是一路步行出城留下的痕迹,这个细节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