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巧合(1 / 2)

妙厨 须弥普普 3666 字 14小时前

此时的宋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连多几张椅子都不好找。

宋妙便像前次招待程子坚一行似的,拿了条凳当桌子,又用蒲团给他们垫着。

扎扎实实的香葱肉烧麦,几乎个个巡捕都是八个打底的吃,有更喜欢羊肉的,有更喜欢猪肉的,素烧麦却少人问津。

而自从其中一人尝了糯米饭之后,其余人也都纷纷跟着要吃。

一应东西加起来,宋妙只象征性地收了些钱。

巡捕们自然不傻,若是放在平时,估计半推半就地就受了这个好意。

但是诸人在朱雀门当差,酸枣巷的宋家才死了个人,还是落水死的,巡铺里头自然多多少少都有耳闻,知道这一家只剩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只毕竟没有接触过。

然而今日亲自来到,又亲眼见得宋家陈设这样简陋,孤零零小娘子一大早的忙来忙去,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人心都是肉长的。

众人个个要按着那招牌上的数给钱。

宋妙只好搭送了汤饮。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吃得七七八八了,那当头者打着饱嗝,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抹了抹嘴,却是朝着宋妙道:“你说你,分明看着是个伶俐人,怎么一会聪明,一会蠢笨的,报官就报官,做什么一直催,还用那些个太学生做由头拿架子,上头怕惹事,都来逼催我们,只好一大早来找你。”

“也不是有意为难,只巡铺里头就是这个章程,排好的东西,不能瞎改——可惜了你做的这样好吃烧麦,只怕要放坏了去。”

宋妙哪里催过?

不过她也不反驳,只笑笑,道:“左右回来也不好卖了——不晓得巡铺里头有多少官爷?有没有公厨的?”

“不过是个当牛做马的巡捕,哪里有什么公厨,又不是衙门,个个那样好命!”后头有个巡捕哼了一声。

宋妙便道:“既如此,我拿个食盒装些烧麦带去巡铺里头,与其放坏了,不如叫诸位官爷送给其余人做早饭吃,自己饿了也能拿来垫一垫肚子,算是物尽其用。”

她这样客气体贴,几个巡捕更不好意思了。

若不是今次乃是上峰特地交代的差事,众人不好打折扣,那当头的几乎想要自己做主,叫这宋小娘子卖完了再上门来——左右就是问些话,暂缓一缓也无妨。

不过也不是不能在中间行个方便。

他想了想,问道:“你这烧麦拢共多少个的?”

宋妙报了个数。

“有点少啊——糯米饭有多少碗?”

宋妙又说了。

此人便道:“既如此,也不用装了,整个带走就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对着身旁人道:“今日不是说要来几队巡兵吗?早上我出来时候,听得上头在催人去叫东院快些来几个人,要去给那些个巡兵买早饭——这样仓促,估计未必能买得到,你回去问一嘴巴,要是没买好,这里也差不多尽够了,叫管帐的按数来结就是了。”

后头有个巡捕听得这话,却是不怎么高兴,哼了一声,道:“怎么,我们都自己吃自己,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谁来管过,而今外头猛的来人,上头倒是照顾得殷勤,狗舔腚都没这么着急的!”

那当头的无奈,回头斥道:“你少说几句,这会子是在外头!”

那人方才不说话了。

当头的便又问宋妙道:“你这里能出个买卖单子的吧?”

宋家怎么说开食肆的,又怎么可能会没有。

而边上那领了命的巡捕都要走了,临了忽然回头问道:“要是东院里头的人早买好了怎么办?”

那当头的犹豫一下,转头看了看宋妙,又看宋家屋中情况,叹了口气,道:“买好了就买好了,有什么怎么办。”

说着又回头对宋妙道:“若是卖不了,你这些个吃食放在巡铺后院,等我们把话问完,再拿出去卖,也省得再回来一趟。”

竟是想得十分周全。

宋妙连忙道谢,一时跟着推车而出,复又锁门。

一行人往巡铺方向而去。

虽只是耽搁了个吃早饭的功夫,但这会子酸枣巷里头同外头大路已经有了些行人。

宋妙一个小娘子,推个摊车,边上站着几个大老爷们巡捕,看着又像押送,又不像,引人不少路人来看。

更有那些个邻居,或忧心宋妙卷进什么事情,或担心牵连自己,不少都上来问话。

宋妙便一一答了,只把家里前日有人夜闯事情说了,又说自己报过里正,问众人知不知道,请他们各自小心,再说早上巡铺来找,因东西来不及卖,必定要放坏,幸而巡捕们好心,她要推去巡铺里头暂先放着。

她话说得好听,巡捕们自然不会拦着。

于是没一会,满街都知道宋家前日被贼人夜闯,有巡捕今日上了门。

此事其实也怪那收了刁子重金的马巡捕。

此人事前不明说其中缘故,只把前日事情掐头去尾说了,叫手下一大早把宋妙带过去,别叫她再去太学门口摆摊,撺掇那些个学生来闹事。

他自以为只要交代了做什么,怎么做便能万事大吉,这就怨不得下头人领会错意思,按着自己的做法来办了——难道不是只要不去太学门口摆摊就行?

就如同那廖倾脚似的,不为手下着想,只以为事事简单,一句话轻轻松松就分派下去,总以为轻易得很,其实下头自有想法,自有苦处,当然就拿小几十文的街头摊子,去替换要价昂贵的讼师了。

由古到今,多少事情坏在、好在最下头真正干活的小人物身上?

酸枣巷距离朱雀门的巡铺并不怎么近,车推到后头,几个巡捕看不过眼,还有自己上手来帮忙的。

等到了地方,倒是运气很好,那巡铺里头东院的人还没来得及买到这许多早饭,正发愁,得知有人帮着解决了,当真是谢天谢地,问了价钱,便催着宋妙送过去。

几个巡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见,也不阻拦。

宋妙就带着几个差役,把糯米饭一一分份装了,才叫他们分批送去,特还留了些吃食给其余巡捕做人情,又同那管账的人说明,若是不能入账也没关系,这些是她单送给巡铺里头诸位官爷的。

一大早的,一干人等在此处分早饭,巡铺后院实在香得不行,有那等早来的,都过来围观,听得有自己的份,俱都虎视眈眈。

巡铺里头管账的都是都头心腹,晓得这是收拢人心的机会,却也不傻,当即道:“才吃几个钱,便是巡铺里头没这个份例,咱们都头自家都能把钱给掏了——不过就是请兄弟们吃个早饭,怎么要用摊主自家填补,算上!一起算上!”

说着按数开了白条,叫宋妙月后再拿买卖单子来结账。

做官府生意,自古结账时都是要拖的,倒也不稀奇,虽说麻烦些,但比起东西焖坏在家里,实在好的太多了。

可以说,今早虽说是巡捕们突然上门,杀了个措手不及,但仔细来看,宋妙却是没有耽误什么,甚至连车都有了人帮着推。

等一推车东西都分发得干净,她才回了厢房,给早上几个巡捕问话。

这一回,她刚一坐下,就有了昨天坐了半日都没有的茶水。

***

且不说宋妙在此处跟人一问一答,太学食巷里头,昨日干等了一天,今日再等一天的众学生,简直是忍无可忍。

“不是说只昨天一天不来吗?”

“你看那不是程子坚?既然那几个吃猪脚饭、芋头扣肉的都来等着,那今日宋小娘子必定就会来出摊。”

“早过了从前时辰了。”

“是不是起迟了?”

“唉,就该早点睡嘛,起得迟了,倒叫我们早起的也要白等这许久!”

“你怪宋摊主做甚,难道不是那些个泼皮的祸?吓得人晚上不好睡。”

“都这个时辰,不会又出事了吧?”

“难道又遇得泼皮?”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心急的,已经过去找程子坚等人问话。

“你们同宋摊主相熟,知不知道今天来不来的?”

程子坚正奇怪,等得已是有些着急,便同边上人道:“谁人跑得快,不如一道去酸枣巷看看?”

王畅跟边上一个学生仗着腿长,当先就跑了。

程子坚则是把本来预备归还的食盒给旁人帮着拿了,自己快步跟在后头。

他紧赶慢赶,刚要进酸枣巷,却见前方半道上,王畅二人站在道路一旁的食摊上跟人说话,忙跟了过去。

刚一靠近,就听那摊主指了个方向,道:“一大早就被巡捕带往巡铺去了。”

又问道:“你们是太学生吧?找她做什么?”

王畅机灵,却不多说,只道:“我们在宋摊主那订了吃食,看她一直不来,着急得很!”

这摊主便道:“那不好了,我看今次三四个巡捕上门逮她,连着车都搜带走了,不像有好事——宋家这一向麻烦事情都多,为了那宅子,闹了好几回了,前日还有几个泼皮半夜上门麻烦,你们若要订早饭,下回不如来我这里,我这豆腐脑子、油炸面饼子也味道顶好的,买个把尝尝?”

听他不说好话,几人都不愿理会,敷衍两声,忙走了,往前又寻了一家问。

然而这一家却也看到宋家食肆的女儿连着推车一起被带走,但再多问,也不清楚原因。

一时三人都变了脸色,忙往一旁寻个僻静处说话。

那王畅道:“怎么办?也不晓得什么事,若是不好,我们去闹有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