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屋内的人未歇。
床榻上,陌寒枭脸上的面具已除,华发铺在枕上,面上及赤裸的胸膛上皆扎着银针,深邃的眼眸胶着在秦箐华清丽柔和的脸上,她的纤长的睫毛轻垂着,刚哭过眼角还有些红——
她还是那般瘦。
秦箐华专注地替他施针,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对上他的双眸之时,杏眸里闪过一丝柔和。
垂下眸,银针轻轻刺入他锁骨旁的云门穴,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先松手。”
陌寒枭喉结滑动,犹豫了下还是松了手,秦箐华眸光与他的视线交汇,似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便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下,再取银针先后刺入寸口脉处的太渊、经渠穴,针尾微微上翘。
秦箐华屈起食指,在云门穴的针尾上轻弹一下。
陌寒枭感到在胸口凝滞的那股气随着呼吸缓动。
只见扎在面上身上的十一根针尾突然一同轻颤,发出微弱的嗡鸣。
穆氏十三针,虽叫十三针,但不一定要全部扎完十三根针,病症不同,扎的银针数不同,取穴及手法更是不同。
秦箐华双手轻握他的手,缓声道:“闭眼。”
陌寒枭看了她两眼,秦箐华心口泛酸,柔声道:“我在,不走。”指尖轻按了下他的手心,双手将他掌心包裹着。
陌寒枭才缓缓闭上双眸,耳边又传来秦箐华柔柔的声音:“放松。”
陌寒枭不自主地深呼吸,感觉胸口似有股气感圈成圈在流转,每一次吐纳都似有清风涤荡肺腑。
秦箐华静静地看着陌寒枭的脸,目光落在他眼角淡淡的细纹,这张脸,与她记忆里的不同,很瘦很憔悴,已刻上了岁月的风霜。
不过六年,她的少年将军,如今竟青丝成白发,两鬓染霜。
秦箐华仰起头,眼睫快速眨动,逼回眸中的热意。
半炷香后,陌寒枭猛地俯身。
“咳——”
暗红色的血块混着痰液坠在青瓷盂中,连续咳出数口黏痰,陌寒枭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淡淡血色。
“我去给你倒水。”秦箐华轻拍了拍陌寒枭的手,待他松开,才起了身去倒水。
转身之时,看到陌寒枭双眸紧盯着她的方向,眸底带着深深的紧张和恐惧,秦箐华心中五味杂陈,加快了脚步,回到他身侧。
待他漱了口,秦箐华用手帕替他擦了水,让他躺回,轻声问道:“可好些了?”
陌寒枭应了声,积闷的胸口现下畅然,很舒服,他的视线几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看着她熟练地退下自己身上的银针收回针袋,放进药箱里。
陌寒枭靠坐在床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千言万语在此刻只化成了一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嗓音低沉,温柔缱绻。
秦箐华替他系上衣带的手一顿,眼眶已压不住热意,抽着鼻子俯身抱住了他。
轻声道:“我很好。”
可是,你过得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