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飞指向电脑屏幕上的蓝藻样本:“如果这些微生物能加速融化,那有没有一种微生物……能减缓它?”
三天后,李墨飞站在印加古水道的入口处。这是一条隐藏在岩缝中的石砌隧道,宽度只够一人弯腰通过。胡安举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光束照亮了墙壁上精细的凿痕。
“2000年前,印加人就用这个引水。”他说,“比现在的管道聪明多了。”
李墨飞伸手摸了摸石壁,触感冰凉湿润。他注意到石缝间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手指轻轻一挤,渗出几滴清水。
“这苔藓……”他凑近观察,“它在过滤水?”
胡安点头:“老人们说,这苔藓能净化水,喝了不生病。”
李墨飞小心地采集了一些样本,装进密封袋。如果这种苔藓真的能自然净水,或许能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走出水道时,夕阳已经沉到山后。远处的利马城亮起零星的灯光,像一片微弱的星海。
“你们的水还能撑8个月。”李墨飞对卡洛斯说,“在那之前,我们得找到办法。”
卡洛斯苦笑:“什么办法?祈祷下雨?”、
“不。”李墨飞看向手中的苔藓样本,“用古老的办法,解决现代的问题。”
深夜,李墨飞在临时实验室里分析数据。冰川消融、蓝藻繁殖、地下水枯竭、雾水收集、印加水道……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旋转,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答案。
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桌角的照片上——胡安的父亲站在冰川前,笑容灿烂,身后的冰层厚实洁白。
而现在,那片冰川正在消失。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陈曦的号码。
“我需要一种微生物。”他直接说,“能生长在冰川上,能反射阳光,减缓融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是在问……人工干预冰川?”
“对。”李墨飞说,“如果蓝藻能加速融化,那一定有东西能减缓它。”
陈曦的声音变得严肃:\"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失控——\"
“利马快没水了。”李墨飞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300万人,8个月。你觉得还有什么更危险?”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陈曦似乎在查阅什么资料。李墨飞能想象他坐在北京实验室的样子,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划过平板电脑。
“我理解你的急迫。”陈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去年格陵兰的‘反照率增强’实验你还记得吗?他们在冰盖上撒二氧化硅颗粒,结果导致局部生态系统——”
“那不一样。”李墨飞站起身,走到窗前。贫民窟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一片微弱的星海。“我们不是在谈论人工撒播,而是利用已有的生物机制。印加苔藓能在极端环境下存活,如果能改造它的基因……”
“基因改造?”陈曦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合成生物学了?”
李墨飞苦笑:“从看到那些孩子喝雾水开始。”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李墨飞知道陈曦在权衡利弊——作为联合国气候委员会的首席科学家,她必须考虑全球影响;但作为朋友,她理解李墨飞的迫切。
“我会查资料。”陈曦最终说,语气缓和了些,“国际冰川数据中心刚收到一批南极冰芯样本,里面发现了几种耐寒微生物。也许……也许能找到你要的特性。”
李墨飞闭上眼睛,肩膀的紧绷感稍稍缓解:“谢谢。”
“但墨飞教授……”陈曦顿了顿,“小心点。你玩的是地球工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挂断电话,李墨飞站在窗前久久不动。实验室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他的倒影,与窗外的黑暗重叠在一起。桌上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冰芯样本在冷冻箱里静静等待分析。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改造微生物干预冰川,这已经踩在了科学伦理的灰色地带。如果失败,可能加速冰川消融;如果成功……谁也不知道会对高原生态系统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但当他想起那个用脏杯子接雾水喝的女孩,想起胡安父亲照片里消失的冰川,想起卡洛斯说的“8个月”——
窗外的安第斯山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冰川不会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