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染着宁静的校园。官凡舒的鞋跟轻轻叩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而又略显孤寂的声响。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顾靖那身着笔挺军装的背影，直至他逐渐融入铁门外那浓稠的夜色之中。顾靖肩章上的金属装饰，在路灯的映照下，冷不丁地一闪，恰似一颗转瞬即逝、悄然坠落的星子。

“早点休息。”少年挥手的动作，依旧带着往昔记忆里那股满不在乎的懒散劲儿，然而，他的指节上，因常年持枪磨砺出的厚茧，却清晰可见。官凡舒望着他，忽然惊觉，此刻的顾靖，就连道别时，下颌线都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好似时刻都在等待着某个无声下达的指令，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坚毅与肃穆。

高中时候的他，在教室里可不是这般模样。那时的顾靖，总是大大咧咧地把书包“砰”的一声甩在她的课桌上，带着打完篮球后一身的汗味，毫无顾忌地倾身过来。午后的阳光，从教室第四扇窗户斜斜切进，在课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圆珠笔常常会顺着她的马尾辫滑落，在习题册上洇出一个个歪扭的蓝点，就像年少时肆意挥洒的青春印记。

“官凡舒，借我支笔——”

“凡凡，玩不玩五子棋——”

少年变声期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尾音还粘着夏日聒噪的蝉鸣，在飞扬的粉笔灰里悠悠浮沉。那时的她，总在课本堆砌成的“堡垒”后，红着脸躲闪他那带着恶作剧意味的手指，可怎么也躲不开他悄悄系在她发梢的死结。那些缠着细碎橡皮屑的结，在漫长的时光里，已然成了一只只泛黄的蝴蝶，停留在记忆深处，熠熠生辉。

夜风轻轻掠过官凡舒的额头，丝丝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刻，军人的飒爽风姿，在她心中有了更为具象的轮廓。她裹紧身上的外套，试图留住那一丝温暖，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像是落叶擦过耳畔的簌簌声，仔细一听，却又像极了当年他扯动她马尾时，发丝与制服领口摩擦发出的声音，轻柔又带着熟悉的温度。

宿舍里，暖气片散发着融融暖意，电视里正播放着综艺节目，罐头笑声时不时地响起。李悦蜷在电竞椅上，晃着脚丫，手机屏幕散发的蓝光映亮了她新贴的水钻甲片，一闪一闪的，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凡舒，你回来啦！”她转头打招呼，蓝牙耳机顺着脸颊滑落，挂在了锁骨处，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黏糊糊的“宝贝”，在宿舍里悠悠回荡。

官凡舒把羊毛围巾一圈圈绕下，动作顿了顿，围巾在手中像是一条褪鳞的蛇。就在这时，她听见李悦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女孩指甲敲击屏幕的脆响骤然急促起来，如同钢琴师弹奏到华彩乐章时，手指在琴键上飞速舞动。

“下午新媒部拍的照爆了！”李悦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说着便把手机怼到官凡舒眼前，此刻，锁屏上男友的视频通话还在不屈不挠地闪烁着，画面里的人一脸委屈。

官凡舒定睛看去，照片里，顾靖的军徽正稳稳抵在她的太阳穴上，那一抹金属的冷光，像一片将融未融的冰碴，透着丝丝寒意。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脖颈因为紧张而僵得发酸，摄影的同学却还在一旁大声喊着：“官同学，再往首长怀里靠点！”

照片的标题是刺目的烫金仿宋体，直直刺进她的眼眸——「军人心头缭绕的佳人在A大」。可配图却被裁剪得有些奇怪，竟裁去了顾靖那紧绷坚毅的下颌线，只留下他虚扶在她腰后的手掌，在像素模糊处，仿若凝成了一团欲坠未坠的克制，暧昧又引人遐想。

官凡舒皱了皱眉，轻声呢喃：“怎么拍成这样了。”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正想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顾靖发来的消息：“照片我看到了，别在意那些，早点休息。”官凡舒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只是回了个“嗯”。刚放下手机，李悦又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问：“凡舒，你跟这位首长到底啥关系啊，这照片一出来，学校论坛都炸锅了。”

“悦悦，你还明知故问，这可不就是顾靖嘛。”官凡舒轻嗔，抬手佯装要打李悦，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