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进言说:“曹操的军队来了,可以在濡须水口修筑坞堡来抵御他们。”众将都说:“上岸攻击敌人,赤着脚就能上船,为什么要筑城呢?”吕蒙说:“战争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打仗没有必胜的。如果突然遇到敌人,步兵和骑兵逼过来,人连到水边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能上船呢?”孙权说:“人没有长远的考虑,一定会有眼前的忧患。子明的见识很深远。”于是派遣几万士兵修筑濡须坞。日夜加紧施工,按期完工。
话说曹操在许都,权势和威望日益增大。长史董昭进言说:“自古以来,臣子的功劳没有像丞相这么大的,即使是周公、吕望,也比不上。您披荆斩棘,历经三十多年,扫荡众多凶顽,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得以保存。怎么能和其他大臣处于同等地位呢?您应该接受魏公的爵位,赐予九锡来彰显您的功德。”你知道那九锡是什么吗?一是车马(大车、兵车各一辆。大车是金车,兵车用于作战。黑色公马八匹,黄马八匹。)二是衣服(衮冕之服,配有红色的鞋子。衮冕是帝王的服饰,红色鞋子是朱履。)三是乐悬(乐悬是帝王的音乐。)四是朱户(居住的地方用朱红的大门。)五是纳陛(修筑台阶以便登升。陛就是台阶。)六是虎贲(三百名虎贲卫士,是守门的军队。)七是鈇钺(鈇和钺各一把。鈇就是斧,钺是斧一类的兵器。)八是弓矢(红色的弓一张,红色的箭一百支。「左玄右旅去方」弓十张,「左玄右旅去方」箭一千支。「左玄右旅去方」是黑色。)九是秬鬯圭瓒(黑黍香酒一卣,配有圭瓒。秬是黑黍,鬯是香酒,用于灌地祭祀阴神。卣是中型酒器。圭瓒是宗庙祭祀的器具,用于祭祀先王。)
侍中荀彧说:“不行。丞相本来兴起义兵,匡扶汉室,应当秉持忠贞的志向,保持谦虚退让的节操。君子以德行爱人,不应该这样做。”曹操听了,脸色突然变了。董昭说:“怎么能因为一个人而阻挡众人的愿望呢?”于是上表请求尊曹操为魏公,赐予九锡。荀彧叹息说:“我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种事!”曹操听说后,十分痛恨他,认为他不帮助自己。建安十七年冬十月,曹操起兵南下江南,让荀彧一同前往。荀彧已经知道曹操有杀自己的心思,借口生病停留在寿春。忽然曹操派人送来一盒饮食。盒子上有曹操亲笔封记。荀彧打开盒子一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荀彧领会了曹操的意思,于是服毒自尽。年仅五十岁。
后人感慨作诗道:“荀彧文若的才华天下尽人皆知,只可惜他在权力的漩涡中迷失了自己。后世之人切莫将他与留侯张良相提并论,他临终之时,想必无颜去见汉朝君主。”荀彧的儿子荀恽,发送哀书报告曹操。曹操十分懊悔,下令厚葬荀彧,谥号为敬侯。
再说曹操大军到达濡须,先派曹洪率领三万铁甲骑兵,侦察到江边。曹洪回报说:“远远望去,沿江一带旗帜无数,不知道敌军聚集在哪里。”曹操放心不下,亲自领兵前进,在濡须口摆开军阵。曹操带领一百多人登上山坡,远远望去,战船各自分成队伍,依次排列。旗帜分为五种颜色,兵器鲜明。当中大船上青色罗伞下,坐着孙权。左右文武官员,侍立两边。曹操用马鞭指着说:“生儿子就应该像孙仲谋这样!像刘景升的儿子,就像猪狗一样!”
忽然一声响动,南边的船只一起飞奔过来。濡须坞内又有一支军队杀出,冲击曹兵。曹操的军马向后退去,制止不住。忽然有千百骑兵赶到山边,为首的马上一人碧眼紫髯,众人认出正是孙权。孙权亲自率领一队骑兵来攻击曹操。曹操大惊,急忙掉转马头往回跑,这时东吴大将韩当、周泰,两匹马直冲上来。曹操背后的许褚纵马舞刀,挡住二将,曹操得以脱身回到营寨。许褚与二将交战三十回合才退回。曹操回到营寨,重赏许褚,责骂众将:“面对敌人先退缩,挫败我的锐气!以后如果再这样,全部斩首。”这天夜里二更时分,忽然寨外喊声大震。曹操急忙上马,看到四下里起火,原来是吴兵攻入大寨。一直厮杀到天亮,曹兵后退五十多里安营下寨。曹操心中郁闷,闲来翻看兵书。程昱说:“丞相既然知晓兵法,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吗?丞相起兵,拖延了很长时间,所以孙权能够做好准备,在濡须水口修筑坞堡,难以攻打。不如暂且退兵回到许都,再另作良策。”曹操没有回应。
程昱出去后。曹操趴在几案上睡觉,忽然听到潮水声汹涌澎湃,如同万马奔腾的样子。曹操急忙看去,只见大江中涌出一轮红日,光芒耀眼;抬头仰望天空,又有两轮太阳相互对照。忽然看见江心那轮红日,直接飞起来,坠落在营寨前的山中,声音如同雷鸣。曹操猛然惊醒,原来在帐中做了一个梦。帐前的军士报告说已经到午时。曹操让人备马,带领五十多名骑兵,径直奔出营寨,来到梦中见到落日的山边。正在观看时,忽然看见一群人马,最前面一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曹操一看,原来是孙权。孙权看到曹操到来,也不慌张,在山上勒住马,用马鞭指着曹操说:“丞相坐镇中原,富贵已经到了极点,为什么还贪心不足,又来侵犯我江南?”曹操回答说:“你作为臣子,不尊奉王室。我奉天子诏令,特地来讨伐你!”孙权笑着说:“这话难道不羞愧吗?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并非不尊奉汉朝,正是要讨伐你以端正国家纲纪。”曹操大怒,呵斥众将上山捉拿孙权。忽然一声鼓响,山背后杀出两支部队,右边是韩当、周泰,左边是陈武、潘璋。四员将领带着三千弓弩手乱箭齐发,箭如雨下。曹操急忙率领众将往回走。背后四将追赶得很急。追到半路,许褚率领众多虎卫军挡住,救回曹操。吴兵齐奏凯歌,回到濡须。
曹操回到营寨,心里想:“孙权不是寻常人物。红日的征兆,他日后必定成为帝王。”于是心中有了退兵的想法,又怕被东吴耻笑,进退两难。两边又相持了一个多月,打了几场仗,互有胜负。一直到第二年正月,春雨连绵,水港都涨满了水,军士们大多在泥水之中,困苦不堪。曹操心中十分忧虑。当日正在营寨中,与各位谋士商议对策。有人劝曹操收兵,有人说如今春暖,正适合继续相持,不可退兵。曹操犹豫不决。
忽然报告说东吴有使者送来书信。曹操打开一看,信的大致内容是:“我与丞相,彼此都是汉朝的臣子。丞相不想着报效国家、安抚百姓,却随意发动战争,残害生灵,这难道是仁人志士的所作所为吗?如今春水刚刚上涨,您应当尽快离去。如果不这样,恐怕又会有赤壁那样的灾祸。您应该好好想一想。”信的背后又批了两行字:“只要你不死,我就不得安宁。”曹操看完,大笑道:“孙仲谋没有欺骗我。”重赏来使,于是下令班师回朝,命令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自己率领大军返回许昌。孙权也收兵回到秣陵。孙权与众将商议:“曹操虽然向北退去,但刘备还在葭萌关没有回来。为什么不率领抵御曹操的军队,去夺取荆州呢?”张昭献计说:“暂且不可动兵。我有一计,能让刘备不能再回到荆州。”
正是:曹操的雄兵刚刚向北退去,孙权的壮志又转向图谋南方。不知道张昭会说出什么样的计策,且看下文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