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忠心讲义气之类的废话只煽情没有用,潘嘉园下定决心与梁山同甘共苦,说话直切要害:“不妨去屯所借粮度荒。百户重情重义岂能见死不救。”
闻听此言,钳工如梦初醒:格老子明天就该断顿了,莫得饭吃喽!
之前桅杆屯引种了胶皮给的小麦种子,首播即有收,磨成粉做了些缙云烧饼让潘嘉园带回梁山。这两天穿越众有烧饼垫肚子对接下来要面临挨饿完全没概念。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愁。
真是本事哈!家里没粮心里也不慌,这才是顶级人生打开方式。
醒醒吧诸位,家里没粮会挨饿啊!这里没有‘饿了吗’和‘美团’,你以为会有外卖小哥送吃的上门噻!
这还是桅杆屯!?石墙不见了,诸多营房如今只剩2间不曾倒伏,另有半间房顶荡然无存天窗洞开只存三面半的墙壁。大院里以前鲜有正经派过用场的石座铁旗杆上高高竖起二十八星宿尾火虎旗象征着大水也冲不掉的桅杆屯军民如火如荼的气焰。石底座周围聚拢着几十个军汉,有的仰头向高高在上的大旗行注目礼,有的摸着铁旗杆窃窃私语。
他们在看什么?什么好看的?梁山来的五个客人经不住好奇也挤了进去。
桅杆屯大兵承认家中的铁旗杆没什么好看的,可下次再看到此桅杆屯的标志性建筑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所以临走前再摸几把再看两眼。
钳工着急问道:“怎么,你们要走?”
“不走饿死嘛!只留几个老弱看门,我等全班人马出门讨食去也。”—“老旗杆啊老旗杆,你吸收二百年日月精华,你倘若有灵,保佑我等弟兄全须全尾地早日归来。”
五人穿越众里,前来桅杆屯串门属钳工最勤最多,对营寨中的铁旗杆熟视无睹,今日遭此伤感传染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原来旗杆本是一对,另一个旗杆已佚只剩半身石底座。眼前的铁旗杆穿过铁座和石基座入地深固,铁底座刻‘洪武贰拾叁年荆州北关厢金火匠人陈启魁张俊英铸造’,旗杆上铸字‘巍峨有赫一方保障固金汤’,杆身从下到上铸衔环兽头、盘龙、四角铁斗、三角小铁旗及吊铃。高3丈重6000余斤,不锈不腐不落,黑亮油光完好如洪武年初造时。
洪武二十三年,那就是说施州卫刚成立就有了桅杆屯就有了铁旗杆,人家那是大明国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列入首批国保估计难,首批湖广省文物保护单位绝对跑不了。
百户办公室就是那成了露台的半间房,原本夯实平整的泥地经大水的洗礼变得错落起伏如同水纹一般。潘嘉园不顾地面脏湿,跪倒在这搓衣板上苦苦哀求。
这次水灾灾情之重可比肩后世98年特大洪灾。大半个施州成为泽国,百姓流离失所死伤甚多,穿越众一路走来对路边田间上倒毙浮胀的尸体已见怪不怪。桅杆屯地势低洼地处受灾最严重区域,房倒屋塌、田亩被淹。赵寿吉自己也没饭吃,引于祥之言:桅杆屯已断粮数日,无力照应。请察!
察察也!前日差文强往返通信,赵寿吉自称桅杆屯是重灾区,大家都不信,今日亲眼得见,果真是难兄难弟。
历朝历代中,明朝是最体恤老百姓的朝代、赋税最低的朝代。自草根出身的朱重八开始,整个社会民富国穷,尤其军队最为穷困,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军队的忍耐为基础,说大明军人社会地位高无疑是天大的笑话。施州卫隶属湖广都司,按理说湖广熟、天下足,却道施州在湖广好比是崇明岛之与上海属被财富遗忘的角落。施州卫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境内高山多、溶洞多、林子多、水网多、美景多就是可耕种土地不多。耕地面积极贫乏且土层薄土质贫瘠,军屯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几斤余粮。想偷偷摸摸做点生意吧,一没资金二没技术。只恨施州卫的土官们为啥不造反,你敢造反我就敢发财。你们三十六司当顺民,害得桅杆屯穷得如叫花子。
再穷困也不能让倾巢而出的结义兄弟们空着肚子回去,大哥请义弟们喝了顿米汤便要打发人走。半年多来的相处多少会了点穿越众语言,“兄弟们,老哥哥出门要饭去,此去少则两三年,照顾不到你们了,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那些不情之请就只好咽进肚子里。本来还想央求老赵派出人手帮忙找寻装备的,来了发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实在不好意思开口。穿越众来得巧,正赶上老赵拔营(这个不讲义气的老小子知道梁山破落了,招呼都不打玩个不辞而别),应岳州知府何钺之请率领桅杆屯全体军民前去剿匪。这是个苦差事,为了手下300张嘴才出此下策,赶赴那着名的国家森林公园与土匪拼命去。
潇洒还有心思开玩笑,“澧州张家界有悬浮山,景色怡人陶冶情操。”
赵寿吉按了按干瘪的肚子:“二弟好雅兴。”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棘手很严肃,可不敢开玩笑。你大靠山赵寿吉一走,平台上那几支81杠怎么办?明抢暗偷防不胜防啊!确保枪支弹药安全可是天大的事。
此事不劳义弟挂心,大哥早想前头去了,已经妥善安排。他跟千户所打好了招呼得到了千户的承诺,绝对不会来为难梁山。且不日将行文施州卫各羁縻司,言明快枪属施州屯军编制军械委托梁山养护,但有捡到枪弹的不送衙门务须直接归还梁山,隐匿与知情不报者严办。
走路不稳貌似饿殍的队伍扛着军仗兵器缓缓行进,众人不免为赵大哥担心。此去生死难测,怎不叫人惆怅。比如曹少,心中已经把老王八蛋改成了老赵,往日的不痛快在生离死别的惆怅中消散殆尽。
老赵在马上回过半个身体,执马鞭抱拳道:“诸位兄弟保重。”
潇洒牵住战马的缰绳,“我送送你。”
此去张家界,先水路到永顺司再陆路行军到澧州。
十里相送。大哥怎肯让二弟为自己牵马执鞭,二人手牵手在队伍最前头领行。步子很慢,这最后的相聚时刻弥足珍贵。桅杆屯是作为雇佣军去张家界剿匪,此去万般凶险,否则知府大人何钺怎肯出高价聘高手出马。赵寿吉和潇洒心知肚明但都不点破,牵着的手越抓越紧便已代表了彼此心意。
行到清江渡口,来到半间风雨亭中,老赵情真意切道:“二弟请回吧,莫再送了。”接着取下布囊,捏了1.5块米糕相赠,“保重!”
老赵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唱歌声。回头看去,见二弟倚亭柱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