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皮是众人中间最有成就感的,和钳工虚无缥缈的希望大不同,她取得的成绩实实在在不断地被留守人员的肠胃消化吸收。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强,之前每天只吃一顿稀的,现在可以吃两顿,一顿干饭一顿土豆。杂交水稻一年两熟,绝大部分要留作种粮,但加上收获的单季稻养活平台上几个人绰绰有余,不用多久就能实现一日三餐,好吃的酱萝卜或将重回餐桌。为保住粮食,她必须与硕鼠、野鸡、飞鸟、野猪等飞禽走兽还有杂草、作物病虫害作斗争,而比禽兽害虫更可恨的是禽兽不如的人。
李建军回山来,把和泰森、潘嘉园在城里做工赚得的半贯钱交给家里。李氏数着钱欣喜不已,杀鸡招待有功之臣。半只暴腌了交他带回城去,半只做了锅炖鸡给众人打牙祭。钳工撕下鸡腿放到胶皮碗里,胶皮吞了口唾沫一口咬下半个鸡腿。正吃着,门外来了群不速之客。不,他们不是客人。
瘦骨嶙峋的李建军被推倒在地,爬起来,脚下勾住再被绊倒。沐抚司征粮队队员们反复戏弄着13岁的李建军,发出足以引起公愤的哄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钳工拦住胶皮,她冲上去的结果只会比李建军更惨,那帮土兵才不会怜花惜玉。这里是1617年的施州卫,打女人那是蔚然成风,你去打听打听,哪家老爷们不揍老婆的。你敢不善家暴,出门定遭耻笑。
沐抚征粮队队长身手好脑子更好,公然宣称他家慕容老爷说的,梁山实力派保护伞赵寿吉外出剿匪,能不能活着回来未可知,宋髡外来户已然没了靠山,到了该论论理的时候:耕了沐抚司的地必须给司治交租子。队长那意思就是说,你梁山要拉仇恨找慕容端木去,本人一狗腿子奉命行事,怪不到我头上。
想不通!梁山、沐抚隔壁邻居,两家向来和睦,发大水前梁山有钱的时候甘当冤大头给乡亲们输送了多少利益。如今翻脸不认人!还有你梁七,大家伙可认得你。当初你儿子偷了钳工的多用剪,咱可没说啥,反手还给你儿子一把糖炒栗子奖励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没错,沐抚司税务局执法队队长梁七正是偷了钳工多用剪小孩他爹。胶皮质问熟人,梁山自行修渠自行开垦的荒地何来由变成耕种你家田地?梁七对胶皮有九分客气给三分薄面,掏出地契展示给她看。梁山虽归桅杆屯辖,但地处沐抚司辖地领域,穿越众能在此地安身立命已经是他家老爷看在百户官面子上格外开恩,所以这租子是非交不可的。梁七态度恭谦,说话带笑,“小人奉命行事,众好汉若不肯纳租可难煞小的,小的回去难以向老爷复命。”他作揖道,“还望穆头领体谅!”
“梁山无粮可纳!”胶皮愤愤不已。
梁七的目光飘到蒸腾着热气喷着鲜香的炖鸡上,笑嘻嘻不做声。
“不对劲啊,你家的鸡汤咋不见油花哩?”
梁兄有眼力,看出问题来了。鸡汤里的油花哪儿去了?答案:给枪械吃了。洪灾荡涤一切,枪支找回大部分,枪油则荡然无存。枪可是命根子!而枪是需要保养的。没了正经枪油只能用猪油和鸡油代替,相比之下鸡油更便宜更好用--也更好偷!事实上,在此之前沐抚乡亲们隔上个把月就会有母鸡报失踪,那便是李建军带着阿力干的好事!李负责望风,阿力负责下手(嘴)。乡亲们早就怀疑有偷鸡贼常来光顾,苦于无凭无据不好无端指责罢了。对这锅里赤条条的鸡,梁队长亦不能断定是沐抚籍的鸡,捉贼要拿赃,所以就没有提这茬只是挥挥手让手下人过来赶紧办差。
有唱白脸的就有唱红脸的,梁七身边的打手不是善类,指手划脚气势汹汹。被日头晒得黝黑的皮肤里青筋爆出,土家族大红布卦开着襟露出两块比肩史泰龙的胸肌和腹肌,手关节和手腕上缠着彰显武力的花布条,他手起刀落--‘嘣’,将一柄土家筒刀插在了饭桌上。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胶皮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成全了梁七。一行二人喜滋滋地将梁山全部7袋存粮搬走3袋,临走不忘作揖道谢。
“万恶的旧社会!”钳工朝征粮队的背影‘呸’了过去。
沐抚做得不过分,占了他大块地盘没给过钱,有一说一真的不错了。梁七所言不假,平山归桅杆屯管,可仅限于这一光秃秃的山岗,山脚下四周围确属沐抚司辖地。平山变幻大王旗了,现在叫梁山,穿越众自称梁山好汉,被个小小的土司欺负得没脾气实在辱没梁山好汉的名头。他们估计是混得最惨的穿越人士,惨到胶皮冲着敢怒不敢言的男人们吟诗:“四十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川军团在此!”钳工拎起装饭的瓦罐。
破窗效应,一句古话可完美诠释之,那就是‘破鼓万人捶’。此情此景么,正常!但不能让尔等太轻松了!曹少恶狠狠抓起长条板凳,“钳工你肝癌大病初愈身子骨弱,今天你别出头,我上。”
“肝炎!不是肝癌。”
曹少抡着长凳已追出几步,回头问:“阿力,阿力哪儿去了?”
“跟李氏下山卖布去了。”
没有阿力助阵也不妨碍他挥板凳朝征粮队肩头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