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潇洒特意带了把自产自用的钢刀当样品,再扛了袋玉米面来到桅杆屯。把来意一说,老赵先不给出答案,直说此事关键落子在于钢口好不好、刀口快不快。当下亲自操样刀做过试验,于是百分百肯定完胜施州卫现有装备,简直能甩出几条街。
他非常满意,笑呵呵道:“老哥哥我早有此意,你等不过来我便要过去说此事。放心大胆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土官敢黑吃黑,我自出面摆平。”
口气有点大,百户官摆出了万户侯的谱。出了事赵百户肯定摆不平,还得去求隔壁何知府出手。潇洒按下不表,追问道:“贩卖兵器究竟犯不犯法?”
可笑的问题引来赵寿吉哈哈大笑,笑潇洒拎不清。犯法不犯法,光《大明律》说了不算,光老爷说了也不算,是由大老爷对《大明律》的吃透理解说了算。条文是死的,老爷的脑子是活的,老爷判你无罪有罪也无罪,老爷判你有罪无罪也有罪。要不然古往今来哪来的那么多逍遥法外哪来那么多冤枉鬼叫。接着划出重点:施州卫土司之间常有互殴,兵器损耗极大武器需求极大。施州卫人民都知道的,房安东那厮苦于装备不足且遭武器禁运,被隔壁唐崖欺负得没脾气。此去巴东定能卖上巧价!
巴东司的情况潇洒一清二楚,当下点头称是,“此去给房安东雪中送炭,他定不会告发。”此时摁下的疑惑再度浮出,又行追问道:“大哥你莫非有什么好事瞒着我等。”
老赵笑逐颜开道:“稍有些风声眉目,其中变数大,不敢多言。”
“哈哈。”呵呵改哈哈,“如此便恭祝大哥顺利拿下!”
回去的路上,泰森和曹少觉得方才在桅杆屯你潇洒和老赵一来一去心有灵犀的,追着潇洒说出个所以然来。
潇洒只得交代:“我猜老赵八成要升副千户了!”
泰森大喜,“那好事啊,大好事,衙门有人好发财哩。”
女人最善变,胶皮闻听巴东经济发达商品丰富,施州城有的他有,施州城没有的他还有,于是一改之前态度自告奋勇做了副队长。贸易队正队长由曹少担任,老潘和李建军押镖,再抽5名身强力壮的梁山众做苦力,捆上腰刀、铁枪头选个黄道吉日推着独轮车向着巴东进发。早年的路引制度由于阻碍商品经济发展已名存实亡,路上既无关卡自然没有官军盘查。也无强贼剪径,熟悉施州治安情况的老赵说了,施州匪霸三五成群超过几十人的就是恶霸中的巨无霸,应无土匪山贼惦记上梁山商队,坏人不笨,劫道全副武装的军火商要蚀老本送老命。
路上无话,笃悠悠走了2天,到达巴东司城野三关。
巴东打仗的不行,做买卖一只鼎。
穿越众最熟悉的土司当属邻居沐抚,其势力在施州卫大小土司中公认排名第十属第一集团老末。沐抚好比后世的北棒,表现为军力强盛经济疲软,司城里连条像样的街市都没有。巴东真就是‘头顶一块布’,钱多钢少受气包。司城野三关的东西巷中心商业街约一里半长,青石板铺路五彩鹅卵石镶边,街道两侧设计有石砌排水沟渠,市政建设很是先进完善。店家林立酒旗飘扬,两边商业建筑高耸且屋檐宽大把阳光都给挡了,显得街道狭窄昏暗。下午两点,有店家把门面上了半边门板以示午休打烊,几家茶水点心铺子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坐里头享受着穿堂风的凉爽,喝茶吃点心是假,交头接耳打情骂俏是真,一派社交宝地之传神。
赶了半天的路,大家腹中饥渴身体疲乏,挑了家烟火气浓郁的茶点铺子进去坐下歇脚。跑堂的认不出谁是买单的老板,用土家语问一个队员点单。队员请示领导,曹少让他请示胶皮并告诫他在公众场合别忘了大力发扬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
跑堂的立刻换汉话(不愧为商业重镇,茶馆伙计都掌握了外语技能)问胶皮是不是梁山寨人,继而大谈昔日柴子进先生在巴东结下的好人缘,他的两个儿子均曾拜于柴先生门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似乎潇洒对这家人有再造之大恩大德。
着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曾说过,中国人的社会关系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大,此学术观点在这名巴东商业从业人员身上得到了有力论证。从与柴子进的亲密关系这一石头扔到水里激起的圆心足足向外扩出9个圈,9个到店的梁山客都成了他的亲朋好友,亲友登门,做主人的应当好生款待。他慷慨地决定在自己权限内茶点7折供应梁山商队,那热乎劲让人大有宾至如归的好感。只曹少又犯了他的怀疑主义毛病,以他后世参加旅游团在全国各地受骗的经验友情提示众人店内吃食均未明码标价,特别针对湖北佬九头鸟的甜言蜜语不可轻信。胶皮不以为然,劝他莫要不分时间地点滥用过往经验尤其不得无端污蔑明朝好人。
这里是明朝土家茶馆,供应土家油茶(宋以前的煮茶)、客家(汉族)清茶及几色果脯蜜饯瓜子糕点。茶点填不饱肚子,胶皮懒得换地方另寻饭馆,就请店家帮忙上些合渣和点心。跑堂的说旧友来访乃是喜事,愿把自家厨房的新鲜果蔬做了款待贵客。看情形这位兄台绝非伙计,因为伙计没有义务用花言巧语揽客,此人保准是亲临前线的店老板。
老板建议上一份大锅合渣,每人一碗加料不加价的油茶汤,如此管饱。他夸耀他小店的油茶尤其值得一提。小店油茶用料考究制作与众不同,选用生长在云端里的高山茶叶、施州城里过来的特级粉丝、新鲜晒制的黄豆等物用非地沟菜籽油炸过,加足日耳曼咸蹄膀肉丁、豆腐颗和(你们的)梁山玉米泡,佐以葱花、姜末、炒米,掺上烧沸的油汤,吃起来满嘴流香过口不忘。老板口才极好,大家从他的口风里已吃到爽口清香的巴东某小店特色油茶汤,纷纷表示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尝。
“得嘞,客官稍候!”老板甩出搭在肩上的抹布将长条桌抹出几平方的油光锃亮,安排客人就座,顺手将抹布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表示他刚才擦桌子擦得卖力乃至额头生汗,放大嗓门传声到后院厨房准备食材抓紧下锅。这套把式把客人们看得也是醉了:店家,您肩上这灰色布片到底是抹布呢还是汗巾哩?
曹少听着老板的推荐刺耳, “怎么他家的油茶里还有日耳曼咸蹄膀!”
胶皮道:“定是普鲁士传教士带来的家乡美食。”
东西果然好吃,结账时价钱也好。饭钱打了7折后,老板笑呵呵躬身赔笑着开口要价83文,这家店果然是铁打的算盘与众不同的饭。以物价最贵的施州城内饭馆作参考,一锅合渣带18个小料盘最贵12文,油茶一大碗3文钱,两样一起碰到天花板39钱。
曹少以此铁的事实向胶皮证明自己的正确:“我就说吧,不相信我挨宰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