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想你时你在天边(1 / 2)

5天之后。

武昌化肥经销社关门打烊中,此方寸地长久以来难得的静穆。

院里放着两具尚未盖棺的棺材。

尺寸稍大的棺材里,谷子神色安详躺在碎冰之上,双手交叉掩在胸前,右手紧紧攥着把梳子。她的脸色和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红润,惨白如纸,映衬出脸上些许的黑色尸斑。

阿力侧身睡在稍小的棺材里,口齿微张露出小截暗红的舌头。

曹少一眼认出谷子手中的牛角梳子是她常用之物,便是当年自己从施州城买来放在老屋炕上的那个,这柄小梳子也是自己送给爱人的第一份小礼物。他盘腿坐在两具棺材中间左顾右盼,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爱人和爱犬,他这样坐在地上已经大半天了,就是不肯起来,始终不肯相信爱妻和爱犬已经不再呼吸。

泰森不忍再看,平复好呼吸和情绪,带上银子走出供销社,挨家挨户上门致谢。事发后不久,街坊邻居没有坐视不理,是他们替谷子、阿力、老出纳以及其他6名经销社员工给收敛的尸首,特意感谢他们的细心周到,不但将谷子被砍下的手掌给缝合上,还晓得阿力和女主人情同母子,将阿力也一同敛了。夏日里冰块价格奇高,街坊邻居们凑钱买来冰块,以保尸身不腐。这份用心与情谊当视为恩情相报。

泰森不能在曹少面前嚎啕大哭,但很需要一场嚎啕大哭来发泄悲恸。致谢完了,他跌跌撞撞跑出老远去,找墙脚蹲下。悲恸从心里刹那间膨胀出来,泄洪的喉管却那么细,团团堵在嗓子眼里难受得要命。胸口和喉咙剧烈抽动着,只得张口咬住小臂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那么好那么好的好姑娘怎么会死了呢?她怎么能死了呢!

这回曹少表现得挺男人,坐了半天地板后,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起疲惫的精神。

不能只会哭哭啼啼,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反腐的后事、谷子和阿力的后事,都需要他拿主意。只是,以后只能孤孤单单走一程了。

“这就是你做的账?”曹少把账本卷起来,劈头盖脸狠狠砸在东来顺财务主管田家雄的脸上。后者被生风而来的账目砸得嘴唇立丧闭合功能,口中唾液混着几抹血丝挂在翻起的唇上和嘴角。

“姓田的,要不要看看你兄弟田冬粮的口供你才会说人话。”

“报告!”董乐斌撞门进来,当着受审人的面向曹少请示:“报告参谋长!已经把阚纯商秘密控制住了,是否实施抓捕?请首长指示。”董乐斌说的是暗语,所谓‘秘密控制’真实含义却是对象失踪,正在海捕中。可恨阚老三脚底抹油早早溜之大吉!

听到阚纯商被控制,田家雄心理防线崩溃了。

曹少不懂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却看得懂。武昌味精批发销售部1624年净利润5万两,这是明账,给有司看的。田家雄还有本内部账,单式流水记账,记录盈利为16.2139万两。

“23年是多少?”

田家雄身体瑟瑟发抖,“您老问的实账还是虚账?”

“我问你23年全年你们贪墨了多少银子?”

曹少血红的眼珠几乎要爆裂出来,吼着冲向田家雄,揪住他头发,一拳又一拳朝他脸上砸去,直砸到田家雄眼眶口鼻耳朵齐出血,直砸到他自己的手骨节血肉模糊。

谷子和阿力在平台小树林里入土为安。这里春有野花秋有月,夏有凉荫冬有雪。

施州、梁山、平台这两年变化很大。平台小树林没变,小树林里的大树还是那几棵大树,大树下面的草地还是那片草地。硬要说有变化,就是多了那几座坟。一开始没有坟,后来起了李冰家二老的两座,今天又添了两座,谷子和阿力的坟。

胶皮拎了把铁锹塞到曹少手里:“天热,棺里的冰块都化了。阿哥,给谷子和阿力,给他们,给他们,给他们---落葬吧,入,入土为安吧。呜呜呜---”

“阿哥!”曹少抬头看了眼胶皮,抿出微笑道:“好妹妹啊,好久,有多久你不曾叫我哥哥了。”凄惨一笑,“我这也是沾了你好闺蜜谷子的光,这么久了才肯叫我一声哥。”他清清嗓子又道:“你的好闺蜜办事牢靠,在经销社她的宿舍里,我在桌子上…看见,看见一兜,一大兜的纸包包好的干果蜜饯,就是给你胶皮买的。我,我没给你做好,我老婆,我老婆给你补上了。”曹少越说越哽咽,努力着把话说全。

胶皮却已泣不成声,再不肯在好闺蜜的棺材前多待片刻,掩面夺路逃走。妻子未竟之事由丈夫扛起,钳工情绪还算稳定,抹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铁锹说道:“让谷子和阿力入土为安吧。我替你妹妹给他们坟上加把土。”

“知道了。让我再最后看一眼爱妻和爱犬,最后一眼。”--“狮子头呢,把狮子头叫来,给他老爸磕头!”

少顷,钳工带着狮子头来到阿力尸首前。这个对自家老汉拳打脚踢的不孝子此刻总算良心发现,竟自趴地上呜呜咽咽着不肯动弹。

曹少疯了,不允许别人帮忙填土,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自己一个人给谷子的墓穴填土。钳工上,被他用肩膀顶开。潇洒过来被他撞开。泰森上来,被他挥着铲子逼退。泰森还要上来,举铁锹将曹少的铲子磕飞,然后任凭曹少一脚又一脚将他踹倒,踹倒了再爬起来给谷子上土。这时候曹少打累了,没力气了,又找不见自己那把铲子,便跪地上双手捧土洒向谷子棺木。众人不再受阻挠,纷纷围上来给谷子墓穴挥铲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