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庙里住道士,天下奇观也。道士称寺内和尚因战乱都跑光了,他等本当地道人,率家乡一众悍勇保家护院,以龙脑寺为秘密据点和叛军周旋始终。
哼!知道我梁山司崇道抑佛,便派俩道士出来报信,若来的是和尚我倒是能信你三分。果裸身为侗人且文化水平不高,却为赵果敢所倚重,这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的果连长作战勇猛却能粗中有细,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此样人才正是团长大人们最喜爱的部下。
是仁人义士,还是与叛军勾结的奸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裸派出自己的爱将李又熙去打探一二。李又熙拿枪顶着道士的腰眼,率一个班打先遣,先遣队鱼贯穿过龙脑桥布下警戒,细细搜索龙脑寺后确认道士没有打诳语,便招呼全连从桥上通过。
泸州,比江南还江南,比水乡更水乡。河流密如蛛网,河多桥多,桥多龙多。这些天在泸州外围作战,二团战士一天走过的桥见到的石龙比之前半辈子还多。
泸州古称江阳,长江与沱江在城南汇合,境内溪河密布桥梁竟有数百之多,桥皆雕龙故名龙桥。龙桥不少见,最着名的赵县赵州桥隋代栏板刻有双龙戏珠、双龙对穿岩穴造型;有在拱券雕龙头的又名吸水兽,代表作是北京卢沟桥、八里桥;而泸州龙桥的龙无一例外雕在桥墩上,大多建于古驿道上,呈三里一座分布。九曲河上龙脑桥建于洪武年,在泸州至隆昌古驿道上,两头桥墩均素面,中间8个桥墩雕刻二麒麟、一青狮、四龙、一白象四样瑞兽。中间四桥墩雕龙,每条龙的鼻孔都能出声。正中龙头刻王字,口中含圆球,滚动而不出。其他诸兽口衔绶带脚踏绣球脚踩玉圭。龙脑桥开启了梁板桥艺术化先河,是古代桥梁建筑从简单实用走向艺术浮华的开山杰作,在清朝时地位犹如兔子建国初的南京长江大桥,极受重视与保护。清乾隆四十三年,钦差赶赴泸州带来一则短短的上谕,写道:钦命永宁道泸州以北九曲河龙脑桥予以保护。
上午从玉蟾山往下看,泸州城一方大小踩在脚下。这会儿抬头看,又觉城墙雄伟高大。不可逾越!
“全体上榴弹,给老子往城头轰,打一线。”
团长让做火力侦察,执行就是。果裸其实不理解团部给一连的这道命令,就凭自己手里的枪,给这大条石砌成的墙挠痒痒都嫌太轻。且有玉蟾山上的观察哨在,火力侦察没有多大意义,纯属多此一举。果裸对赏识自己的赵团长的指挥能力有中肯评价:果敢不足、谨慎有余。
这时后头有通信员快马奔来,人在马上喊:“玉蟾山观察哨旗语,城内有数千敌军集结似要杀出,团长命你部做好火力部署,准备迎敌。”
‘哗啦啦’吊桥落下。北门瓮城两边城门洞开,传出喊杀声,2000多叛军密密麻麻的,挥舞着战旗和武器向一连正面冲来。
“干啥呢,急着投胎撒!”
李又熙摇摇头道:“看情形像团长说起过的倭国板载冲锋。”
原本为城头守军准备的枪榴弹用来伺候这2000亡命徒。‘噗’,不知是哪个性急的战士时间观念特别强,掐着连长的命令把榴弹打出。这一声的响仿佛是领唱的秋蝉、大烟花里的头炮,八九十枚枪榴弹在前后几秒钟时间里于敌群中炸开,三百米开外的落点区域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枪榴弹炸起来不过瘾,还没手榴弹猛。杀伤力可圈可点但爆炸冲击波不够看,不能把整个人炸飞,视觉效果差了些。
果裸对身边的李又熙瞪眼相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发?对敌人心慈手软?”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李又熙自己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子弹盒里、口袋里、背包里都找过了,着急忙慌地天晓得那两发空包弹躲哪儿去了。
为简化工艺,16步枪选用了早期版本的枪榴弹,不挂俘弹器只能用空包弹击发。想必李又熙一时犯浑,误把空包弹当成弹壳上缴给后勤了。
“你特么还是个排长呢,居然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等打完这仗,回头老子再收拾你。”
“是。连长,我接受批评,我错了。”
果裸人不错的,平日里总嘻嘻哈哈。不过你千万别去触碰他逆鳞,这货不容你在训练和战场上有丁点的纰漏,骂起人来那是劈头盖脸。
李又熙再不敢呆在果裸身边了,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排里。心想古语云伴君如伴虎,自己傻乎乎站他身边纯属找抽。回到自家兄弟窝里的李又熙自在了,见烟尘中冒出一个摇摇晃晃站立着的人影,他举枪瞄准对方的前胸,想了想后移向他头部。清脆而熟悉的枪响,正如司令员所说,16式步枪的枪声就像水滴落在碗里那么清脆悦耳。而那活靶子向前走动一步,身体一歪倒在了尘土中,再也看不见了。
漫天烟尘中战场平静下来,机枪停止了射击,只有零星的步枪枪响。
等到烟尘散尽,但见城门前重重叠叠的尸体,护城河正面几乎被尸体填满,河水都是红的。几个伤者趴在紧闭的瓮城城门前,无力地拍打着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