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是个新战士,泸州战役后过来的补充兵。爹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新战士贺喜受老兵欺负的时间很短。这货长得五大三粗,新兵训练营里刻苦练习八极拳,老兵们弄不过他。来到前线后大大小小的仗从来没停过,几仗打下来攒了很多战斗经验,一眨眼便成了老兵。战友们视他为老兵,他自己也自认为是个老兵,他和其他的老兵一样压低钢盔低头看地,用余光观察着两侧动静,半支烟的工夫里没看到有举手的积极分子。
“愿意当排头兵的别举手了,走出队列让我看看都是哪几条好汉。”
陆陆续续走出来7名战士,其中3个倒是打泸州时来的补充兵。其中一个补充兵自己要找死还不安好心,要找个垫背的,经过贺喜身边时撞了下他的肩,意思让他也跟着出列。贺喜心乱如麻,他厌恶在这里打仗,已经不想打了,又怕遭人鄙视。他咬咬牙,要把心里想的真话说出来,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和不满都嚷出来:“报告---”
“允许发言。”
“打泸州,攻城掠寨能发财的时候,各路明军争先恐后。钻老林子吃苦受罪的时候,一个个都不见了。凭什么?打仗的时候我们一连是前锋,撤退的时候我们一连做后卫。凭什么?”
连里每个士兵李又熙都认识,“你补充兵贺喜是吧。贺喜同志,还有什么话都倒出来,别憋在心里。”
贺喜立正敬了个持枪礼,破着喉咙喊:“报告连长,我不是啥子补充兵,我是梁山军二团一连战士贺喜。我---没有要说的了。”
“对,你贺喜不是啥补充兵,你就是梁山军士兵,是我口不择言了。你其实还有话要说,既然你不肯说,我替你,替你们很多人说出来好了。”李又熙此刻真心觉得梁山军的官真不如不当,当连排长有啥意思,军饷福利没比士兵高,打仗冲锋在前,不打仗的时候给士兵当牛做马,战时动员战后总结,一天到晚忙个没完。对呀,团参谋天天唠叨的指导员猴年马月才能来啊!战场动员这活本该指导员干的!
“有人说咱们连不受团里待见,身为长子却跟童养媳一个待遇。有人替我李又熙打抱不平,说我哪次打仗不冲在最前头,说我们连仗打得最苦伤亡最大,我这个代连长的代字却去不掉。弟兄们的情义我李又熙心领了!”向战士们拱手致谢过接着说道:“还有人替我分析这次我为啥没能当上正式连长,说只因我是高丽人,说咱们团长瞧不起高丽人搞华夷歧视。放屁!告诉你们,老子跟着赵团长他爹赵老将军从萨尔浒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来到施州跟了梁山。我告诉你们,团长让我顶这代理的帽子恰恰乃是看得起我李又熙,怕别人说他任人唯亲。他要我们一连用军功来摘掉老子这顶代理的破帽子。同志们,是草泥马的军功,是功劳不要苦劳。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战斗的胜利,不是伤亡惨重的败仗惨胜。再说,那天我确实睡着了,反应迟缓,造成了部队不必要的损失,活该我。让我踩着老兄弟的性命往上爬,这种事老子干不出来。我原来在高丽的老婆病死了,没留下一男半女。我李又熙要是用同志们的血换官帽,老子还要续弦,将来新讨了老婆生出的孩子没屁眼!”
老连长果裸牺牲后,李又熙当上代连长属于火线提拔。连长的皮,排长的里。从梁山军的编制来看连长就是大官了,是能去团部开会的。李又熙还没有完全进入连长角色,大多数时候心理认同自己的排长身份,他其实还不太清楚他挺有威信挺受战士们拥护。而战士们心里都有杆秤:老连长打仗比较勇猛,有时候甚至有些蛮干,代连长胆子小鬼点子多,擅使阴招,跟着高丽棒子打仗安全有保障。别看一连伤亡大减员多,换别的连队去打一连打过的阴毒仗,损失肯定更加严重。
“同志们,掩护好大部队安全撤退,立个集体功,帮老子甩掉代理的帽子,为阵亡的战友们报仇!愿意去杀敌的出列跟我走!”
还有啥抱怨的,领导都带头去送死,大家伙并肩子上呗。代连长的政工水平不错,没有排头兵了,全连60杆枪一起上。
山里人哪个不会爬树的,山里人几乎都是远视眼。贺喜三两下就蹿上树梢,看清敌情后打出手语:最近的追兵约50人装备有火门枪和弓弩,3里地远,轻装跑步。
怎么个意思,50个人就敢追着梁山军屁股打!?难道是叛军的特种山地营?李又熙有些懵逼。行啊,你就是只羊羔我也把你当成大虫来打。他替叛军可怜,真把梁山军的撤退当成溃逃了。
昨晚的宿营地非常适合用来设伏,经过平整的营地射界开阔。人群待过的地方垃圾满地。猴子们正在翻捡垃圾寻找吃食,旁边几只尖耳长脸的野狗分享着肉骨头,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一派祥和景象。
全连大部围绕营地在周围设伏,布置小股力量实施前封后堵,意图全歼。战士们有的上树、有的靠树、有的藏在草丛里,紧张地进行战前准备。把零散子弹用桥夹装填好,打起来可以快速装弹,手榴弹拧开盖子露出拉火线,手枪填满子弹打开保险上好膛。最后刺刀上枪,反正几十米的近距离,即使上了刺刀对射击精度影响不大。
贺喜打出手语:静默。
李又熙和几个排长把最后的几捆手榴弹捆扎好,确认树上的战士收起绳子收妥了手榴弹后快速进入隐蔽。和叛军打了小半年交道,吃过不少亏,可不敢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