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节,乌撒堡。
本空空荡荡毁于战事的挺大一个屯堡一下子活力四射起来,人头攒动笑语连连。二团将伤病员送入驻扎在毕节城里的野战医院,部队打扫环境修葺房舍,临时驻扎在此乌撒屯堡。
团部大院有井,但井里泡有腐烂的人体组织,已不能使用。团部警卫班战士把屋子里的大缸搬到前院,嘴里诅咒着叛军的恶毒,跑向屯堡后的六圭河一趟趟担来水,好让烂了档浑身发臭的团长好好洗个澡。
警卫班长贺伢子又烧了锅热水敦促团长净面。“快把胡子刮了,等下赵老千户来了要认不出他亲儿子了。”
不提便罢,提起就让人来气。赵果敢对着亲密无间情如兄弟的贺伢子大唱口水歌:“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我看他心里只有那些打仗畏缩不前、撤退积极主动的施州卫所军。自己撒丫子跑路,让我们给他殿后!老子回去要认他这个爹,老子他娘的是…”
赵果敢年纪轻轻就满脸的络腮胡子,兄弟三人中长相最像爷老子。爷老子被梁山洗脑,渐渐地爱上了刮胡修面,把孔老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祖训丢到爪哇国。反而儿子当上梁山军高级将领后刻意蓄须,好让自己看上去老成些,好镇得住部队里的刺头和老家伙们。贺伢子拿来剃须刀和镜子肥皂,赵果敢用热手巾敷软了胡须,再往脸上泼热水打肥皂,对着镜子刮起胡子来。
半掩的门被踢开,炸雷声响:“赵团长!”
赵果敢正专心刮胡子,被炸雷惊吓到,手一哆嗦,锋利的刮胡刀在他俊俏的脸上拉开了道红线,些许鲜血随后渗出。
不速之客乃是辎重营营长插翅金鹏。赵果敢愣了愣神,手里的镜子刀子抓着不放,眨巴着天然养成的长睫毛,雕塑般纹丝不动。
插翅金鹏动容了,意气风发的梁山军年轻团长变得这般消瘦憔悴,天晓得这小子这几个月里吃了多大的苦哦。啥也不说了,伸开双臂拥抱战友吧。
赵果敢丢下手里的物什,走上前去紧紧抱住插翅金鹏。
战友间的一个拥抱胜似千言万语。
插翅金鹏这趟为了尽早给二团送抵物资走得很急也很辛苦,不过也最为风光。500人的辎重部队后面跟着二万人的民工运输队,这些民工都是在平叛战争中失去家园和财产的战争难民。为了无偿使用劳力,插兄大嘴一张,许诺等做完了随军民夫就安排去施州务农做工。途中有难民问他这场平叛还要打多久,他眯起小眼睛看着坐在滑竿上的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几十门无后坐力炮、一眼看不到头的扛着弹药箱的人流,运力竖起两个指头:“最多两年。”
“这仗差不多到收尾阶段了,最多再三五个月就能结束。你一下白白使唤两万人两年,插营长,你欺骗百姓的行径,参谋长会哈哈笑着夸你会办事,可你也得受得住柴主席没完没了的唠叨。司令员么---”
“嗯。你说说看,司令员会是什么态度?”
“不好说!我猜,不闹出事来,司令员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若闹出事来呢?”
赵果敢摇头,表示无解。
身为营长,年过三旬草莽出身的插兄习惯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习气以及倚老卖老的无赖作风示人,他讲话从来无所顾忌:“二小子,你当我插翅金鹏吃干饭的。告诉你,参谋长代表军委全体委员夸我能办事、会办事、办好事。哈哈哈!”
我们这位插兄的流氓习气和无赖作风不为人所恶反而惹人喜欢,应归为高情商之流。他对上不卑不谄媚,对下不亢不狗眼看人低,对上对下同一副嘻嘻哈哈的嘴脸。他不光篮球打得好,心眼也好使,可谓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不可多得的活宝。为解决两万民工的口粮问题,他伸手要钱要粮的理由让穿越众刮目相看。什么理由呢?可连带解决部队伤病员手术输血的新鲜血源问题。
没有血源,是梁山军南征以来前线医院面临的最大难点和痛点,现在有了,多少战士因此能活下来。这件事是插翅金鹏带来的最大最好的厚礼豪礼,难怪赵果敢高兴地有些失态,欲行三拜九叩大礼,山呼:救苦救难的插兄,请受我大礼参拜。
野战医院和新鲜血库配置到位能极大鼓舞士气。作战勇敢、不怕死是一回事,受伤不会被抛弃是一回事,进了医院能医治痊愈是一回事,如今三样全都占了,这样的军队古往今来何曾有过!此何等恐怖之事!赵果敢隐约觉得梁山军假以时日有了作战经验,注定成为横扫天下、无人能敌的天兵天将,他浑身上下被注满了自豪感和建功立业的渴望。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刚才还被自己咒骂的老爹来,赵寿吉在二儿子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丰满起来。老头儿果然是老江湖,有眼力界,在梁山还是丁点嫩芽时就能预见到日后必将长成擎天之柱。没自家老头儿慧眼识珠哪会有赵大团长。
想到这,赵果敢问插翅金鹏:“没忘记带烟来吧,弟兄们可是饿苦喽!”说话间,他的脑海里映画出老头儿贼忒嬉嬉那模样‘儿子,你家老汉我断顿了,你这儿还有私房烟么,给匀几包!’
插翅金鹏不会猜到赵果敢心中联想,奇怪他跳跃性思维,但还是把口袋里的半包红中华让渡出来,然后做了个请势:“请赵大团长移步观看第二件大礼。”
一个急于献宝一个赶着收礼。等不及打理容光,赵果敢胡乱刮两下胡子再抹把脸便快步跟上,赶去接收第二件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