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清醒的富弼和嘉佑之治(1 / 2)

新政是废了,革新派也被撵出京城了,但是国家的弊病是一个没少还摆在那里,现在的国库都空得见底了。怎么办呢,有病那就还得治,就这样,皇帝再开了天章阁,召集来了群臣,一脸悲戚地说道:“国家现在的问题我也都明白,养军、养官的负担过重,国家财政支出难以支撑,而且承平日久,官员人浮于事,整个行政体系效率低下,改革是必然的,诚恳向大家问计。”

然而见过了范仲淹们的下场,此时新的执政团队哪里还敢拿出大刀阔斧的改革方案。但是皇帝又在后面逼着,最后宰相文彦博、枢密使庞籍、翰林学士张方平憋了好几个月,最后拿出了一个裁军的计划,把改革的利刃举向了最底端的士卒们。

在接下来的皇佑初年,朝廷下诏裁汰河东、陕西、河北等多路冗兵,“超龄、力弱者遣回乡务农”。这次的重开天章阁,朝廷的最大收获就是成功裁掉了七万多士卒,“岁省缗钱二百四十五万”,让财政稍微省了点钱,但这只是隔靴搔痒的短暂措施,国家本质的积弊依然都还在。

整个皇佑年间,黄河在多处发生决口,朝廷不得不花钱赈灾;转眼到了至和三年,黄河这位祖宗又在六塔村撕开个血盆大口,朝廷赈灾的银子跟倒进无底洞似的。等到嘉佑元年,赵祯终于悟了:这个国家已经容不得再得过且过地混下去了,必须要拿出有力措施,予以整治。

于是乎,史上最豪华的补锅天团闪亮登场:富弼当了宰相,欧阳修做了翰林学士,韩琦拜为枢密使,包拯任为御史中丞。

要论行为艺术,还得看咱们鼎鼎大名的包拯断案。京城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素来都是难以治理,但咱包老黑根本不在乎谁是谁的谁谁谁。某日某皇亲的马车在马路上横冲直闯,老包二话不说抡起铡刀就要表演现场执法,吓得围观群众直呼:\"包大人,使不得!这人可是皇帝家亲戚!\"老包眼睛一瞪:\"本府铡的就是这号人!\"从此开封府的交通秩序好得能让现代交警羞愧辞职。

宰执班子里还有参知政事王尧臣、曾公亮,枢密副使程戡、张昇,这些人也都是当时公认的能臣干臣,嘉佑年间的人才之盛,让历代史家都赞不绝口。当时人们都说朝中有“四真”,富弼是“真宰相”,欧阳修是“真翰林学士”,包拯是“真中丞”,胡瑗是“真先生”。

此时,治理国家弊病的重任就落在 “真宰相”富弼的身上。这时候的富弼不再是庆历时期那个三十来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而是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

在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外放生涯里,每个寂寥的深夜里,富弼都在秉烛沉思、在一点点感悟着,慢慢地,他领悟清楚了四个字——“因势而变”的道理。

上一次的失败宛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让富弼彻底清楚了,要想大刀阔斧地建设一个理想的大宋,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君主坚定不移地支持,而自己的君主只是个懦弱的人。皇帝想要的不是一个能开天辟地、继往开来的大宋,而只是一个能维持运转下去的国家而已,那么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也顶多是个帝国的修补匠。

他的新搭档韩琦,此时也和他有着同样想法。随之改变的是两人的性格,他们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急躁冒进、锐气凌人。在以前的庆历年间,富弼、韩琦是高高在上、“礼绝百僚”,而现在的他们都是平易近人、“折节下士”。

嘉佑之治的国家治理,不像庆历新政的铺天盖地般的声势浩大,也从来没有什么体系和纲领,而是哪坏修哪、零零散散,低调得都几乎没有引起史学家的关注。

嘉佑元年(1056年)四月,朝廷出台了限制通过祖辈补荫来获得官位的新办法,“自是每岁减入流者无虑三百员”,这实际上就是范仲淹“抑侥幸”的细则化。

嘉佑二年(1057年),朝廷正式颁布了针对转运使、提刑官等地方官吏的年度考核办法。这是对范仲淹“明黜陟”的具体实践。

嘉佑二年(1057年)十二月,朝廷下诏,以后的进士录取人数减半,且对考试科目进行改革,增加了时政策论和经义理解的内容,更加突出实用化、突出考查学生能力,这其实就是范仲淹“精贡举”的科举考试改革内容。

嘉佑三年(1058)十一月,朝廷诏令全国各路转运使详细筛查出可以减免的徭役,加以统计后进行了全面减免,光嘉佑四年一年就“省二万三千六百二十三人”的徭役人数,很好地减轻了百姓的差役负担。这正是范仲淹的“减徭役”新政的实践操作。

嘉佑四年(1059)八月,针对普遍存在的征收田赋不均问题,朝廷诏令各州县重新丈量土地,然后根据各户实际所占土地亩数调整税额,但很快受到了部分朝臣和大量富户的反对。最后这项诏令只在部分州县推行,并未在全国进行大范围的实施。

这其实就是嘉佑之治的特点,任何一项政策的执行,只要阻力稍大就会立即停止;而对于一些牵涉各方利益太深、太广的“择官长”“均公田”等内容,富弼的宰执班子从来不去碰触。

值得一提的是嘉佑年间对法令重新梳理和建立,这其实是范仲淹“重命令”新政的延续。比如嘉佑元年的《嘉佑禄令》,确定了每一级别官员的工资待遇,以法条的形式防止官员多拿多占。

嘉佑二年五月,修订出台了《殿前马步军司编敕》,这是一部关于军事司法的法律,有效防止了出现问题以后军官的扯皮推诿。

嘉佑二年八月,在韩琦的提议下,朝廷对全国的法律法令进行了统一梳理,并颁布了统一施行的刑法典《嘉佑编效》、民法典《续附令敕》、继承法条《遗嘱法》,同时废掉了大量过时的法律,让全国人民真正有法可依。

除此之外,嘉佑时期的朝廷还颁布了关于武将如何升迁的《三班院编敕》,关于规范考试的《科举条制》、关于公务怎么报销的《嘉佑驿令》等多条法律。

这些措施是切中时弊的好手段,富弼无疑是那个时代的智者,年届花甲的他既不热血沸腾叫嚣重来庆历新政,也没有气馁地放弃曾经的理想,他只是安静地做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