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的佩剑劈开交子铺门板时,我正蹲在门槛上嗅烟灰。檀木焦味里混着刺鼻的松脂气,这让我想起上月蜀王进贡的\"蒙顶甘露\",茶饼背面同样沾着这种产自契丹的树脂。
\"苏兄看这物件。\"皇帝抛来块带血的矿石,断面泛着诡异的蓝紫色。我假装失手摔碎石块,飞溅的碎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晕——这是铜矿伴生的辉钼矿,但蜀地矿脉从未出产过此物。
手机贴着碎石震动,残余电量激活的元素分析显示钼含量超标十倍。
我望着虹光里赵匡胤模糊的脸,心里默念这哪是虹光,分明是\"哄鬼的幌光\"。
曹彬突然用剑尖挑起掌柜的衣领,褪色的青衫下露出半截刺青。扭曲的莲花纹样让我瞳孔骤缩——三年前在扬州剿灭的南唐余孽,锁骨处都有这样的标记。
\"益州交子务的铜钱储备,上月就该押送进京。\"赵匡胤的赤舄碾碎满地铜钱,裂纹中露出的铅芯上刻着西夏文字,\"但王全斌奏报说,蜀道被暴雨冲毁七十二处。\"
我捡起块门板碎片,焦痕边缘的碳化纹路竟与工部存档的蜀道舆图吻合。手机在掌心发烫,关机前的热成像显示出夹层里的契丹狼图腾——这些门板在走水前就被动过手脚。
\"陛下可听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故意把\"青天\"说成\"晴天\",指尖划过矿石碎片的棱角,\"但若是有人把铜矿换成辉钼矿,那青天就该漏雨了。\"
枢密院快马送来急报时,我正在闻铜钱上的铁腥味。竹筒里滚出的绢帛浸着桐油,展开后\"嘉州矿难\"四个字被油渍晕成莲花形状。
赵匡胤突然攥紧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块带血的矿石按进我骨头里。
嘉州矿洞的呻吟是从寅时三刻开始的。
老矿头张瘸子最先听到岩壁里渗出的呜咽,那声音像是几百个铜壶同时煮沸。
他举着油灯凑近渗水的缝隙,灯油突然在青铜灯盏里逆时针打转——这是三十年矿工生涯里从未见过的凶兆。
\"龟儿子些,莫刨了!\"他瘸着腿踹翻运矿石的竹篓。新来的陇西矿工还在抡鹤嘴锄,火星溅在裸露的岩层上,竟泛出靛蓝色的磷光。
前天刚加固的榉木撑架突然发出脆响,那些刷了桐油的接榫处,不知何时爬满了蜂窝状的孔洞。
监工王疤脸提着鞭子过来时,岩顶开始簌簌落灰。有矿工发现坠落的碎石带着温热,像刚出锅的胡饼渣。
十二丈深的斜井里忽然涌出硫磺味,混着某种类似檀香的甜腻——这味道让张瘸子想起三年前扬州盐船爆炸前的空气。
\"都给老子干活!\"王疤脸的鞭稍抽在岩壁上,火星引燃了悬浮的粉尘。幽蓝的火苗顺着通风道窜出去,照亮了岩壁上新凿的西夏铭文。
那些本该是青灰色的辉铜矿脉,此刻泛着诡异的孔雀蓝,仿佛有人往矿层里浇了整缸靛青染料。
卯时初刻,第一根主撑梁裂了。
碗口粗的榉木是从剑门关运来的百年老料,此刻却像泡发的笋干般层层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