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
相比城际公交，从新虹县城开往胡庙镇的客车，则显得格外残破。</p>
车里弥漫着汽车特有的那种沉闷味儿，叫人拧拧鼻子。</p>
车内空间狭窄，皮质座椅破旧，行驶途中，窗户常常发出碎碎的“咣当”呻吟声，仿佛随时准备解体似的。</p>
乘客并不算多，薛元桐和姜宁坐在倒数第二排。</p>
前面的座椅有些塌陷，往后仰靠了一大截，不过薛元桐身子娇小，并未受到影响。</p>
30公里的路程，客车票价6元。</p>
薛元桐小声说：“客车是一个老板承包的，有好多辆，专门负责来往县城和镇子。”</p>
“初一的时候，我回家，客车只收5块，后来涨价了，涨到7块钱，但镇上很多人抵制，于是老板降到6块钱。”</p>
姜宁没说话，他们谷阳县也有这种客车，同样非常破旧，而且车辆颜色和型号，似乎是同一款型。</p>
他记得在2019年，禹州市内，开往各乡镇的私人客车被勒令禁止，后来统一使用公交车。</p>
薛元桐和姜宁是最后两个下车的人。</p>
她这次来老家，代替妈妈探望病人，妈妈告诉她不能空手，买点牛奶水果礼品，面上好看许多。</p>
“看我回家不治她！”</p>
薛元桐指着河水，怀念道：“小时候这条河里有好多人游泳，那时候我和妈妈站在桥上看，他们一头扎到水里，半分钟才冒头。’</p>
“搞快点，你们没吃饭吗？”</p>
姜宁拿出手机，给她拍了照片，记录下这一刻。</p>
两个小孩见有人捧场，跟得了奖励似的，泼水泼的更卖力了。</p>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小悠！”</p>
姜宁提着牛奶水果，在她老家门口停下。</p>
才刚出县城，只听售票员喊道：</p>
“所有站着的乘客，全部蹲下，全部蹲下，前方有摄像头检查！”</p>
一片混乱之中，乘客尽管发发牢骚，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配合蹲了下来。</p>
薛元桐买了一箱核桃奶，一箱纯牛奶，又买了一大串香蕉，一包大苹果，总共花了她160块钱。</p>
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位妇人，她站在沟边，望着两个泥猴子，简直气的七窍生烟，尖叫道：</p>
“小悠，你在干什么！”</p>
薛元桐下了决定：“你和我一起去，我中午不留下吃饭，我们到镇上吃饭，中学门口有家麻辣烫很好吃，我请你吃。”</p>
如果走水泥路上学，明显距离更近。</p>
“到这里吧。”</p>
薛元桐登上拱桥，扶着石质栏杆，吸了口新鲜空气。</p>
现在中午十一点，从早上六点多开始奔波，一路转车，消耗大，饿了很正常。</p>
一辆拖拉机头停在那里，发出澎湃有力的轰鸣声，边上围了一堆大人小孩。</p>
发往新虹县的客车，一点二十启程，时间尚早。</p>
妇人抄起一根树枝就追下去，小悠撒腿便跑，疯狂逃窜。</p>
虽然他们是小孩子，可一旦认真泼水，其声势颇为惊人，泼的漫天全是泥水，整的跟泼水节似的。</p>
沟里水不多，小女孩摸鱼总摸空，气的说：</p>
“我们把水弄出去，不信摸不到。”</p>
“那就好。”</p>
“这条我走了整整六年！”</p>
后来，为了避免遇到村里的人，她总背着书包，从这条偏僻的土路回家。</p>
那个叫小悠的女孩子，转过身，正面直视她妈妈，理直气壮的说：</p>
乡间小路，鸟语花香，薛元桐走走跳跳：</p>
“姜宁姜宁，你快看，这根电线杆歪了，好搞笑。”</p>
“姜宁我饿了。”</p>
得益于售票员的辛勤拉客，这下所有的座位坐满了乘客，不仅如此，车内还站着不少人。</p>
他表示：“不用你帮倒忙了。”</p>
小孩们握着焦米棒，咬在嘴里，发出咔嚓咔嚓声，组成了一副美好的市井画面。</p>
客车往县城外开去，途中每每经过一个公交站，售票员都站在车门吆喝一番。</p>
姜宁：“确定不留吗？”</p>
胡庙镇的车站是开放式的车站，即，没有车站。</p>
姜宁：“真的假的？”</p>
她看向路边的载客三轮车，打算喊一辆。</p>
两个小孩赤着脚在沟底捞鱼，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p>
花婶气坏了，甚至没注意姜宁：“这丫头气死我了！”</p>
到时候邻居问起，她该怎么介绍姜宁？</p>
“哦，哦。”薛元桐反应过来，带他往前走，直到过了马路。</p>
这种家庭的孩子，在村里容易受到异样目光。</p>
姜宁望着灰沉沉的河水，问：“现在呢？”</p>
所有人不约而同，盯着拖拉机前面的机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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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电所占地面积不小，姜宁的淬体雷诀，发出隐隐颤动。</p>
薛元桐看向路边烟酒商店：“我想去买点东西。”</p>
“不用赶车了呜呜。”</p>
很快，一条条‘焦米棒’从机器里榨出，微微香气传出。</p>
薛元桐摆摆手拒绝，她拉着姜宁往前，几十米外，一条笔直的河水横立，河宽十五六米。</p>
两人出村时，正好撞见妇人抓着小女孩回来。</p>
“不远，十几分钟就走到了。”</p>
姜宁笑着：“睡吧，说不定睡醒了就实现了呢。”</p>
她猛泼半盆泥水，先是较劲的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后又把得意的目光，投向姜宁。</p>
下车后，两人站在路边。</p>
西边是田野，东边也是田野，东边田野边是一处村落。</p>
两个小孩一听，立马来了精神。</p>
过了拱桥，东边豁然开朗，一道长长的柏油路延申出去，两旁大片田野跃然眼中。</p>
两人聊了几句，期间，满脸泥水的小悠，一双眼睛幽怨的盯着姜宁，如果不是这个大哥哥，她还在快乐的泼水呢。</p>
姜宁没让她操心，他弯腰，双手各自提起一箱牛奶，又顺手拎起水果，这点重量对姜宁来说，根本不算事。</p>
话是这样说，然而薛元桐心中，却止不住的惆怅。</p>
吃完饭后，时间中午十二点。</p>
四十分钟后。</p>
有时薛元桐上学放学路上，往往有村里人叫住她，问她家里的事。</p>
供电所前面有一片空旷的水泥地。</p>
薛元桐断然道：“不用！”</p>
四月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p>
姜宁举目望去，土路与田野的交界处，一根电线杆呈60°斜立。</p>
薛元桐笑容不减：“我喜欢安静。”</p>
薛元桐又跑到路中间，继续往前，拐了弯，朝东面走。</p>
“哦哦，那我睡咯，你记得叫我哦！”</p>
“姜宁，你信不信我一脚下去，今天全村的人没电！”</p>
“姜宁，我拎水果。”她自告奋勇。</p>
薛元桐隔一段时间，问姜宁累不累，如果他累了，换她提牛奶，结果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累。</p>
姜宁转到水沟附近，水沟是椭圆形，长宽有二十来米，沟里的水几近干涸。</p>
就这样，薛元桐领着姜宁进了村子。</p>
她手里空空荡荡的，带来的礼品全部送了出去。</p>
小孩子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泼到后来，竟然互相攀比起来，比较谁泼的远。</p>
告别花婶，薛元桐和姜宁到镇中学门口，吃了一碗7块钱的麻辣烫。</p>
薛元桐今天比平时的运动量大了许多，姜宁没喂她吃灵药，兴奋过后，她累了，无精打采的。</p>
客车抵达胡庙镇北站，售票员站在车上吆喝：</p>
“北站到了，所有人下车！”</p>
姜宁找了张长椅：“累了停下来歇歇，别勉强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