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渗过宫墙,在诏狱深处的甬道里碎成冰碴。
沈惜棠的指尖抚过青砖缝隙,暗红血垢在夜明珠下泛着诡异的釉光。三日前新帝登基大典的龙涎香还残存在砖石里,与诏狱特有的腐霉味混成令人作呕的甜腥。
她停在一丈外的岔道口,耳垂上的银坠子突然轻颤——这是萧珩用绣春刀残片打的暗号,坠芯藏着半钱归墟蛊粉。
\"千户大人约在此处碰头,倒是不怕惊动北镇抚司的眼线。\"她将银坠按进砖缝,刻着螭吻纹的青砖应声翻转,露出条幽深密道。
腐臭味扑面而来。密道石阶上散落着新鲜鼠尸,每只都从囟门裂成两半。沈惜棠的银簪挑起半片鼠脑,在簪尾磷火下照出细密的金丝——是钦天监炼制的傀儡蛊!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
萧珩的声音从头顶横梁传来,飞鱼服下摆垂落的银线穗子扫过她肩头。他倒悬而下的姿势像极了蝙蝠,手中却攥着半截烧焦的道袍残片:\"青阳子死前留的障眼法,真正的《山河社稷图》残卷在......\"
话音戛然而止。
密道深处突然响起编钟声,音律竟与三日前新帝祭天时的《承平乐》分毫不差。沈惜棠的银簪在掌心转出冷芒:\"千户大人可记得,这曲子本该用七弦琴奏?\"
萧珩落地时的气流卷起满地鼠尸。他背后的夔纹在暗处泛着青光,断刀已出鞘半寸:\"礼部呈上的祭天乐谱,后半阙是严嵩亲改的。\"
编钟声在此时变调,成了《霓裳羽衣曲》的破阵乐。沈惜棠突然扯住萧珩手腕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个丈许宽的青铜鼎——鼎中沸水翻涌,七具白骨随音律摆出北斗阵型!
\"锁龙钉!\"萧珩的断刀劈向鼎耳,金石相撞的刹那,鼎身浮现密密麻麻的星象图。沸水中的白骨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窝里跳出幽蓝磷火,映出鼎内铭文:\"永乐十九年,锁龙人沈氏沧溟铸此鼎,镇妖星于钟山\"。
沈惜棠的银簪刺入鼎身贪狼星位,簪尾螭首咬住的铜环应声而转:\"这不是镇妖鼎......\"她指尖顺着星图纹路游走,\"是逆练七星借命术的炼魂器!\"
鼎内白骨突然暴起,腐手抓向萧珩咽喉。沈惜棠旋身甩出银丝缠住骨腕,丝线割入腕骨的刺响中,萧珩的断刀已削去骸骨天灵盖——颅腔内赫然塞着团浸血的丝帛!
\"新帝的登基诏书?\"萧珩挑开丝帛的手微顿。明黄绢帛上盖着\"受命于天\"的玉玺,内容却是用朱砂写的《罪己诏》:\"朕以幼冲之龄承大统,实赖锁龙人与紫微星共辅......\"
沈惜棠的冷笑在甬道里格外清冽:\"陛下这诏书若是真的,何须藏在这腌臜地界?\"她突然夺过丝帛浸入沸水,朱砂字迹遇热即褪,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梵文——是《往生咒》的变体!
编钟声陡然急促。七具白骨在音律中碎成齑粉,磷火凝成个戴冕旒的人影:\"沈姑娘好手段,竟能识破朕的九幽阵。\"
萧珩的断刀横在沈惜棠身前,刀锋映出来人面容——竟是本该在乾清宫就寝的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