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谷最深处的「归心崖」上,月光被十九道悬浮的青铜古镜切割成碎片,在谷底深潭上拼出残破的星图。白霜赤脚站在潭边的祭台上,发间缠着的九十九根狐尾银丝正一滴一滴坠入潭水,荡起的涟漪中浮现出妖族先民的虚影。
“圣女,不可啊!”老祭司拄着断角权杖冲上来,却被叶无殇抬手拦住。少年掌心的幽蓝火焰中,正漂浮着从他体内逼出的半片黑色鳞甲——那是魔尊残魂最近三天内第三次试图侵蚀识海的罪证。
“您知道的,再拖下去,他会被残魂吞噬。”白霜转身,指尖抚过祭台上刻着的「九幽引魂阵」,狐耳在灵力催动下泛着近乎透明的银光,“三百年前,我的先祖曾用圣血为魔尊稳固灵基,现在该由我完成这个契约。”
叶无殇盯着她颈间晃动的银铃,那是初遇时她用来隐藏气息的法器,此刻正渗出淡淡血光:“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选择接受残魂,像玄霄那样成为半魔?”
白霜突然笑了,指尖在他眉心点出一道血咒:“那我就用神魂契约绑着你,像三百年前我的先祖绑着幽冥大人那样——”她的声音轻下来,“你以为,为什么每次你魔气暴走,我都能及时唤醒你?因为从你在丹炉里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潭水突然沸腾,十九道古镜同时转向,将月光汇聚成光柱打在祭台上。白霜褪去外袍,露出左肩处与叶无殇一模一样的幽蓝符文——那是三天前他魔气失控时,无意识中烙下的「魔妖共生印」。
“以青丘狐族第十八代圣女之名,祭献九世妖力、七世圣血!”她咬破舌尖,在阵眼处画出复杂的狐首纹,“请先祖见证,以圣血为桥,引九幽之力归位!”
叶无殇只觉识海剧痛,魔尊残魂的虚影第一次显形——那是个与他面容相同却眼瞳全黑的男子,正隔着血色屏障冷笑:“小娃娃,你以为用圣血祭魂,就能阻止本座?三百年前,你父母就是用这招暂时封印了本座的意识!”
深潭中突然升起九根水晶柱,每根柱上都缠绕着历代圣女的残魂。白霜的身体开始透明,狐尾从九条减至七条,每消失一条,叶无殇体内的魔气就稳定几分。
“够了!”叶无殇抓住她即将按向阵眼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已被阵法反噬灼穿,“我宁愿被残魂吞噬,也不要你用命换我的清醒!”
白霜摇头,将他的手按在阵眼中心:“你看清楚,这不是交换,是回归——三百年前,幽冥大人将一缕魔魂封入人类幼童体内,为的就是让魔心沾染人间烟火。而我,不过是把当年先祖分出的圣血,重新注入你的灵脉。”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第七条狐尾也化作光点:“你知道吗?老祭司在我出生时就说,我的血脉里带着三百年前未完成的契约。当我第一次见到你,闻到你身上混着丹香的魔气时,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潭水中央突然裂开,露出深处悬浮的青铜棺椁——正是三百年前魔尊被封印时的「九幽棺」。叶无殇的视线穿过棺盖,看见里面躺着的虚影竟与他觉醒时的模样分毫不差,只是心口处嵌着半块刻着「霜」字的狐族圣石。
“原来……你才是钥匙。”叶无殇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霜的血能压制魔气,为什么每次触碰她的手,体内的残魂就会安静,“三百年前,幽冥大人和青丘圣女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封印契约,而是——”
“是共生契约。”白霜微笑着点头,第八条狐尾消失,她的脚步开始虚浮,“魔仙不两立?那是玄霄编造的谎言。真正的魔尊之道,是让魔心扎根人间,让妖灵重获自由。而我,就是这契约的活祭。”
古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十九道剑光从镜中斩出——是玄霄的亲传弟子们,顺着圣血的气息找到了归心崖。叶无殇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被阵法定在原地,体内的魔气正在疯狂吸收白霜的圣血。
“保护圣女!”老祭司挥舞权杖,召唤出妖谷的守护灵「千面妖藤」,却被为首弟子的斩仙剑砍断主藤。血腥味刺激着叶无殇的神经,他眼睁睁看着白霜的第九条狐尾即将消失,而她的身体,已经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星光。
“叶无殇,看着我。”白霜突然捧住他的脸,指尖在他唇上留下血印,“记住这个味道,记住你是叶无殇,不是幽冥的转世,是那个在丹炉里为我拼命的少年。”
她转身,将最后一丝圣血注入九幽棺,棺盖应声而开。叶无殇体内的残魂发出不甘的怒吼,却在圣血的冲刷下渐渐缩小。与此同时,玄霄的弟子们已经突破妖藤防线,剑光距离白霜的后心只剩三寸。
“不——!”叶无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一直以来压制的魔气突然变得温顺,与白霜的圣血融合成淡金色的流光。他终于明白,所谓的九幽蚀天诀,根本不是吞噬灵气的魔功,而是炼化人间七情的「心魂诀」。
抬手间,十九道古镜突然反转,将弟子们的剑光反射回他们自己身上。叶无殇踏空而起,接住即将倒下的白霜,发现她颈间的银铃已经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圣石——正是九幽棺中心口处的那半块。
“原来,我们早就该合二为一。”叶无殇将圣石按在自己心口,淡金色流光瞬间笼罩两人,他看见白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青丘圣女跪在幽冥面前,自愿用圣血为他稳固转世灵基;二十年前,狐族长老在襁褓中的白霜身上种下契约,等待魔尊转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