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木圆桌配着带花纹的椅套,墙上挂着 “为人民服务” 的标语,服务员穿蓝布制服,胸前别着工号。
菜单用牛皮纸装订,最贵的菜是八元一份的清蒸鲥鱼但这季节没有,后厨飘出的肉香能勾着整条街的孩子扒窗台,推门进去,搪瓷盘碰撞声、熟人寒暄声混着热气,热闹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包打听双腿哆嗦得很明显,她活了四十多年,从没进过这么气派的饭店,脚下的红地毯软得像踩棉花,墙上挂的西洋油画里,色彩鲜艳的女人正对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妈,这家店的松鼠桂鱼特别有名。” 江晚意指着菜单上的彩图,指甲在 “四元” 的价签上敲了敲,“您尝尝?”
包打听阿拉伯数字还是认识的,她偷声儿的和儿子说:“是,是四块钱,这什么鱼啊,这得多重啊,至少要有三四十斤吧。”
郑绪东有些脸红,这时候的小少年特别注重这个,特别是面对漂亮的大嫂子,他觉得有些丢脸,又觉得不能嫌弃妈妈丢脸。
郑绪东对江晚意道,“嫂子,这也太贵了,我们,我们随便吃点面条就行了。”
江晚意看了看:“那就点一份黄鳝面吧,这个做得极好,我很爱吃。”
杨玉贞刚要开口,就听见斜对角传来吵架声。
那桌上子坐着老中青三位女性,还有一位穿着打着好多补丁军装的小白脸男人,是杨玉贞熟悉的,姓阮,阮叔烨,上世,儿媳妇的再嫁的那位。
杨玉贞心疼儿子,但从来没有恨过阮叔烨,因为恨不着。
人家不是在婚姻存续期内做什么的,是真的儿子去世后,再婚的,而且阮叔烨对杨玉贞是真的孝顺,他亲妈偏心没把他当儿子就算了,估计就没把他当人。
阮家五个儿子,四个都结婚了,老二媳妇去世了,现在家里还有三个儿媳妇,估计老二要再婚了,但老四还是头婚。
上辈子最后传出来,老四是喜欢江晚意,在等江晚意。
但杨玉贞感觉这是阮老太太传出来的,因为阮叔烨不怎么恋爱脑。
杨玉贞这个人性格就远超过一般女性的大度,上辈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孝顺,早把阮叔烨当成半个儿子了。
杨玉贞早上骂阮老太太,也有一半是为了阮叔烨,上辈子早就想骂这个不做人的老太太了。
这场面一看就是在相亲,一老一少的乡下女人估计就是相亲的那家,中年妇女应该是媒人。
服务员揪着那个五十多岁极瘦的乡下妇人的领口骂,桌上的糖醋排骨洒了半桌子,汤汁渗进桌布,像朵炸开的暗红色花。
“你什么成份敢在这里耍横,这排骨你自己啃的非要赖厨师,厨师什么没吃过,要吃你这骨头,你自己眼皮子浅还要怪别人?”
那女人的衣服上都沾着菜汤,气得眼泪汪汪的,“这排骨明明上面有啃的痕迹!”
服务员冷笑:“谁能证明不是你自己咬的,于主任主任这里有人闹事。”
一个黑胖子往这里大步溜星的跑着,看那衣服,应该就是于主任吧。
江晚意皱眉往回缩了缩,厌恶嫌弃,小声嘀咕:“又是老阮家的儿子,真是麻烦,吃个饭都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