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嘉陵迷雾:血色记忆(2 / 2)

周府比往常安静许多,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老厨娘在厨房后面的小院里晒干菜,见我们进来,慌忙用围裙擦手。

\"阿嬷,\"沈雨桐柔声道,\"我想问问白守业侄女的事。\"

老厨娘脸色骤变,连连摆手:\"不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

我取出几个铜钱塞进她手里:\"阿嬷,这事关人命。白家侄女叫什么名字?\"

老厨娘攥着铜钱,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白芷。那丫头命苦啊,爹娘早死,跟着大伯过日子。后来大伯娘死了,她就去了省城...\"

\"后来呢?\"沈雨桐追问。

\"大火之后,听说她回来过,但没人见过。\"老厨娘声音更低了,\"有人说...说在窑口看见她对着火磕头,然后就消失了。\"

\"她长什么样子?\"

\"瓜子脸,大眼睛,右边眉梢有颗痣。\"老厨娘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丫头手巧,会绣花,在窑上还给戏班绣过戏服呢!\"

我和沈雨桐同时一震——红色绣线!

告别老厨娘,我们决定再去七星窑看看。路上,沈雨桐突然问:\"那个'七日祭'到底是什么?\"

我摇头:\"父亲笔记里没细说。但川东一带确实有种古老习俗,人死后第七天要举行祭祀,据说亡魂那天会回来...\"

\"所以凶手选在二十年后的大火周年日复仇,而且要杀满七个人?\"她脸色发白,\"可名单上只有六个名字。\"

\"第七个被刮花了。\"我想起窑壁上的那个两字人名,\"可能是凶手自己,也可能是...\"

\"真正的幕后主使。\"她接上我的话。

七星窑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阴森。我们径直去了中间的窑洞,墙上的七个诅咒人形还在,但今天看起来更加狰狞。我仔细检查被刮花的那个名字,突然发现刮痕下隐约有个\"白\"字。

\"白...后面一个字看不清。\"我用手指轻抚那些刮痕,\"可能是'芷'?\"

沈雨桐摇头:\"太短了,不像'芷'字。倒像是...\"她突然顿住,猛地转身,\"有人来了!\"

我们迅速躲到窑洞深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透过窑口的亮光,我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钱有福!

他鬼鬼祟祟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到窑壁前开始涂抹。我正要现身,沈雨桐一把拉住我,示意再等等。

钱有福忙活了一阵,又左右看看,然后匆匆离开了。我们等脚步声远去才走出来,发现他在那个被刮花的名字上涂了一层泥灰,试图彻底掩盖。

\"他在隐藏什么...\"我刮开未干的泥灰,突然手指一顿,\"看!\"

泥灰下露出半个字——不是\"白\",而是\"月\"!

\"月...\"沈雨桐声音发颤,\"和那个符号一样!\"

我继续刮,终于辨认出全名:\"月娆。\"

\"白月娆?\"沈雨桐皱眉,\"老厨娘没说这个名字...\"

\"不是白家人。\"我心跳加速,\"月娆是我母亲的闺名。\"

沈雨桐震惊地看着我。我盯着那个名字,脑海中零散的线索突然连成一片:父亲的笔记、母亲的突然离世、七星窑大火的时间...

\"二十年前,我母亲就是在那场大火后不久病逝的。\"我声音干涩,\"父亲说她得了急症,但拒绝任何人探望...\"

沈雨桐轻轻握住我的手:\"你认为你母亲...与这件事有关?\"

我还没回答,窑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们冲出去,只见钱有福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上已经贴了几张黄纸钱,每张上面都写着\"叛\"字。

\"救...救我...\"他看见我们,挣扎着伸出手。

沈雨桐立刻跪下检查伤势,我则警惕地环顾四周。凶手肯定还在附近!

\"匕首没伤到要害,但...\"沈雨桐突然脸色大变,\"刀上有毒!\"

钱有福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他死死抓住我的衣襟:\"名单...名单错了...不是七个人...是八...\"一口黑血从他口中涌出,后面的话永远噎在了喉咙里。

沈雨桐探了探他的颈动脉,缓缓摇头。

我蹲下身,发现钱有福另一只手里攥着什么。掰开一看,是一块湖蓝色绸缎碎片,上面绣着金色的云纹——和之前发现的戏服料子一模一样!

\"凶手穿着戏服行凶。\"我站起身,\"得去查查周府库房里的戏服少了哪件。\"

沈雨桐却盯着钱有福的脖子:\"看这里。\"

死者的衣领被扯开,露出一个新鲜的烙印——依然是那个\"月亏\"符号。

\"同样的标记...\"她轻声道,\"但这次凶手没来得及完成复仇,钱镇长说出了部分真相。\"

我思索着钱有福临死的话:\"名单错了,不是七个人是八...第八个受害者?还是第八个凶手?\"

我们决定先把钱镇长的尸体运回镇上。刚抬起尸体,一张折叠的纸条从钱有福的袖袋里滑落。我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串人名:

周鸿儒、郑参议、赵全福、钱有福、裴景明、沈雨桐、白芷、裴月娆。

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一个符号,有的是\"贪\",有的是\"伪\",钱有福后面是\"叛\",而我和沈雨桐名字后面是\"诛\"。最奇怪的是我母亲的名字后,画着一个\"祭\"字。

\"这才是完整的名单。\"沈雨桐声音发抖,\"八个人...你母亲也在其中。\"

我盯着母亲的名字,一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形:\"如果...如果我母亲不是受害者,而是...\"

\"参与者?\"沈雨桐接上我不敢说出口的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们警觉地躲到树后,只见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骑马奔来,为首的正是重庆警局的杨局长——我的老上司。

\"裴景明!\"杨局长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被指控涉嫌多起谋杀案,立即束手就擒!\"

我冷笑:\"谁指控的?\"

\"周府管家作证,亲眼看见你和沈小姐昨晚潜入周老爷书房窃取文件。\"杨局长一挥手,几个警察立刻下马围过来,\"还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你的怀表。\"

\"荒谬!\"沈雨桐上前一步,\"我们一直在查案!\"

杨局长不为所动:\"沈小姐,你也被指控协助犯罪。请两位跟我们回重庆接受调查。\"

我迅速权衡局势。反抗只会坐实罪名,而且会连累沈雨桐。我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先跟他们走,路上找机会脱身。\"

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警察给我们戴上手铐,押上马车。就在车门关闭前的刹那,我看到远处的树丛中,一个穿着湖蓝色戏服的身影一闪而过,脸上似乎戴着川剧判官的面具...

马车颠簸着驶向重庆。沈雨桐靠在我肩上,假装疲惫不堪,实则在我手心写字:\"戏...服...在...车...下...\"

我微微点头,早就注意到我们的勘察包被随意扔在了马车底部的储物格里。里面不仅有工具,还有我的匕首和沈雨桐的那套解剖器械。

杨局长骑马跟在后面,不时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天色渐暗,路两边的树林越来越密。我估算着距离,再往前五里就是黑松林,那里道路曲折,是脱身的最佳地点。

沈雨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怎么了?\"我佯装关切。

\"药...我的药...\"她呼吸困难,脸色煞白。

看守的警察慌了神:\"她怎么了?\"

\"她有哮喘,需要特效药。\"我急声道,\"药在她的医箱里!\"

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储物格。就在他弯腰取医箱的瞬间,沈雨桐猛地一记手刀砍在他颈侧!同时我一脚踹开车门,抱着她滚下马车。

\"站住!\"杨局长大喝,拔枪就射。

子弹擦着我的耳朵飞过。我拉着沈雨桐钻进路边的灌木丛,借着夜色掩护向密林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叫喊声,但很快就被甩开了。

我们在一条小溪边停下喘气。沈雨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医箱里顺出了几样关键工具。

\"现在怎么办?\"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回镇上太危险了。\"

我思索片刻:\"去七星窑。凶手今晚一定会去那里完成祭祀。\"

\"就我们两个?\"

\"不。\"我看着她,\"我需要你回镇上找帮手。\"

她皱眉:\"什么帮手?\"

\"周府的老厨娘,还有...我药铺的伙计阿荣。\"我从鞋底抽出一张叠得很小的纸条,\"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帮你。\"

沈雨桐展开纸条,那是我母亲的一张小像,背面写着\"月娆\"二字。她仔细收好,却摇头道:\"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必须分头行动。\"我坚持道,\"凶手认得我们俩,一起出现太显眼。你去查我母亲与这件事的关联,我去七星窑阻止最后的杀戮。\"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倾身抱住了我。这个拥抱很短暂,却让我浑身一僵。

\"小心。\"她在我耳边轻声道,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摸了摸耳朵,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呼吸的温度。摇摇头甩开杂念,我检查了一下武器,朝七星窑方向潜去。

月黑风高,七星窑在夜色中如同七座坟墓。我潜伏在树林边缘,观察窑口的动静。奇怪的是,中间的窑洞里居然透出微弱的火光!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在窑洞口听到了低沉的吟诵声——是一种古老的川东招魂词。小心探头看去,只见窑洞中央燃着一堆篝火,火堆前摆着七个牌位,每个牌位前放着一件物品:周老爷的烟袋、参议员的怀表、赵掌柜的算盘、郑秀才的眼镜、钱镇长的官印...

以及我的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和沈雨桐的发簪。

火堆旁,一个穿着判官戏服的人正跪拜诵经。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判官面具下,是一张我熟悉的脸。

\"果然是你。\"我握紧手枪,\"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