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路祭:6(1 / 2)

奉天城西的贫民窟散发着腐烂食物和排泄物的恶臭。关雪松拉低破毡帽的帽檐,踩着冻硬的泥泞小路向前走。三天了,自从和沈墨卿分别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警署的动向。

警署已经被日本宪兵队接管,所有中国警察要么被遣散,要么像王铁柱那样成了日本人的走狗。陈局长据说\"病休\"在家,但关雪松知道,那是软禁。

他拐进一家小面馆,要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喝酒——警署档案室的老李头。

关雪松端着面碗走过去,背对门口坐下。\"老李,\"他压低声音,\"还认得我吗?\"

老李头的手一抖,酒洒了一半。他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苦力\",眼中闪过惊讶:\"关...关探长?全城都在找你!\"

\"陈局长情况如何?\"

老李头左右看看,凑近低语:\"被关在他自己家里,日本人说他在'养病',其实...我前天送文件去,看见他被拷在床头,满身是伤。\"

关雪松搅动着面条:\"他家守卫情况?\"

\"前后门各两个日本兵,屋里至少还有三个。关探长,你别...\"老李头话没说完,关雪松已经起身,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

\"告诉嫂子,这几天别让侄子去上学。\"关雪松留下这句话,走出了面馆。

陈局长的宅邸位于城东的高级住宅区,四周都是花园洋房,平时安静得很。关雪松绕到后面,翻过一堵矮墙,藏在灌木丛中观察。

正如老李头所说,后门有两个日本兵站岗,腰间别着王八盒子,神情松懈地抽着烟。关雪松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沈墨卿留给他的迷药。他捡起一块石子,扔向不远处的树丛。

\"なに?\"一个日本兵警觉地抬头,走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关雪松趁机绕到另一个日本兵背后,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将沾了迷药的手帕按在他脸上。日本兵挣扎几下就软倒了。关雪松迅速将他拖进灌木丛,换上他的军帽和外套。

另一个日本兵回来时,关雪松背对他站着,故意用日语嘟囔着天气真冷之类的话。那日本兵抱怨了几句,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同伴\"怎么突然高了一截?

他刚要拔枪,关雪松一个回身肘击打在他太阳穴上,日本兵闷哼一声倒地。关雪松从他身上摸出钥匙,轻轻打开后门。

厨房里,一个女佣正在洗碗。关雪松闪到她身后,轻声道:\"别出声,我是来救陈局长的。\"

女佣吓得碗掉进水池,颤抖着指向楼上:\"书...书房...他们在那...\"

关雪松摸上楼梯,听见二楼传来日语对话和鞭打声。他贴着墙靠近书房门,从门缝中看到陈局长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松本浩二正用白手帕擦拭一把匕首。

\"陈桑,再问你最后一次,'三月行动'的详细时间表和投放地点。\"松本的声音冰冷,\"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陈局长虚弱地摇头:\"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负责...提供犯人...\"

松本叹了口气,举起匕首:\"真遗憾。\"

关雪松踹开门的同时拔出手枪。松本敏捷地闪到陈局长身后,匕首抵在他喉咙上。

\"关君,我就知道你会来。\"松本微笑,\"放下枪,否则陈局长立刻死。\"

房间角落还有两个日本特务,此刻也拔出了手枪。关雪松权衡了一下,慢慢弯腰将枪放在地上。

\"踢过来。\"松本命令道。

关雪松照做,同时观察着房间布局——两扇窗,一张大书桌,他和松本之间隔着约五米距离,中间是绑着的陈局长。

\"你知道吗,关君,\"松本用匕首轻轻拍打陈局长的脸颊,\"陈桑的命本来不值一提。但你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这就很有趣了。\"

\"什么名单?\"关雪松装作不知情。

\"'红路祭'的祭品名单。\"松本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七个特定的人,以七种特定的方式死去,就能完全解开'树鬼之怒'的封印。而你,关雪松,是最后的'钥匙'。\"

关雪松皱眉:\"什么意思?\"

松本示意一个特务去捡枪,另一个继续瞄准关雪松:\"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关于你们关家的...特殊血脉?\"

关雪松心头一震。父亲关铁山是抗俄义士,在他五岁那年就离家参加义勇军,再也没回来。他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1928年,\"松本继续说,\"我们找到了萨满古墓和那种古老瘟疫,但缺少激活它的'钥匙'——一个特定血脉的人。而你父亲,关铁山,是最后一个纯血统的萨满守护者家族后裔。\"

关雪松脑中闪过北陵的记忆碎片——那个雪夜,穿奇怪服饰的人围着石碑举行仪式...其中有他父亲?

\"你们抓了我父亲?\"

松本笑了:\"不,是他主动找到我们的。为了保护你,他自愿成为第一个实验体。可惜...实验失败了。那种古老瘟疫在他体内发生了变异,变得...不可控。\"

陈局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松本嫌恶地松开他:\"没用的东西。\"

关雪松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猛地扑向书桌,一把掀翻。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他身后的墙上。他抄起桌上的铜制墨盒砸中一个特务的脸,同时闪到窗边。

\"拦住他!\"松本厉喝,\"要活的!\"

关雪松撞开窗户跳了下去。二楼不高,但积雪下的灌木丛中藏着碎石,他右腿一阵剧痛,可能扭伤了。顾不得这些,他一瘸一拐地冲向院墙。

身后传来日语喊叫声和枪声。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另一颗打在他脚边的石板上,溅起碎屑。关雪松咬牙翻过墙头,跌入外面的小巷。

他必须离开奉天城,立刻前往二道白河与沈墨卿会合。但现在全城戒严,每个出口都有日本兵把守。

老李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告诉嫂子,这几天别让侄子去上学...\"

铁路小学!老李头的侄子在那里当校工,而学校后墙外就是货运站,每天都有煤车进出!

关雪松压低帽檐,混入街上慌乱的人群。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日本宪兵开始挨家挨户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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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脚下的七星谷笼罩在浓雾中。沈墨卿紧了紧身上的皮袄,踩着及膝的积雪艰难前行。三天来,她从北陵一路向北,搭过马车、爬过运木材的火车,最后这段路全靠双腿。

按照父亲的指示,最后一块骨片的守护者——那拉老人——住在七星谷最深处的木屋里。但当她终于看到那个被松林环绕的小村庄时,心沉了下去——村口站着日本兵。

沈墨卿躲在一棵红松后观察。村子不大,约莫二十来户人家,但现在异常安静,看不到一个村民活动。几个日本兵在巡逻,更多的似乎驻扎在村中央的大房子里。

她悄悄绕到村子西侧,那里有一片坟地,积雪覆盖的坟包间或许能提供掩护。刚接近坟地,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来。\"